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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瘦削,个头不高,却像把剑一样笔直挺拔。浑身上下不见一丝杀气,其剑法也无招无式,不温不火,悠然而从容,出手不见如何迅捷快速,但杀那三个契丹人也只不过用了五剑。就是那色目武士也仅挡他数招就受重创,若不是那三个契丹人拼死抵抗,那武士和那色目女子根本就逃不过那剑手的追杀。”

    浪烈!我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名字,跟着又摇头苦笑。不说浪烈右手已残,左手也断了拇指,根本握不住剑,就算他没有残废,也仅比托尼稍胜一筹而已,完全不可能有如此高的武功,竟能一举击杀耶律三兄弟,同时把托尼逼得狼狈而逃。可若不是他,哪里又出来一个如此高强的剑手呢?看来天下之大,真是能人辈出啊!

    “你是如何得知这情形?他们最后去了哪里?能不能找到他们的下落?”我忙问。

    ...

    说到这江海涛轻叹了口气,眼中的惧色已变成淡淡的无奈和失落,黯然道:“见到那剑法后,我再不敢跟踪那剑手,不过我还是庆幸在有生之年能亲眼一见如此完美无缺的剑法,这样的剑法已经超越了武的境界,那该是一种一种”

    江海涛眼光迷茫起来,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我却没心思听他对那剑法的崇拜和赞美,忙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能不能找到那两个色目人的下落?”

    江海涛犹豫了一下道:“那色目武士有伤在身,在那剑手追杀下即便不死,多半也逃不远,按理在这江南地界,我‘鸿盛堂’没有找不到的人,不过”

    他再次迟疑起来,显然还没从恐惧中完全解脱,我见状断然道:“找到他们的下落,我立刻给你霹雳炮和轮浆的设计图,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江海涛踌躇片刻,终于一咬牙:“好!我立刻派兄弟出城打探!”

    见他终于答应,我便留下联络方法,并问清了去道极观的路后告辞出来。既然黛丝丽和托尼都曾出现在那里,它一定跟我要找的那部《易经》有关,甚至很有可能它就是保存原版《易经》的所在,没准那部宝贵的经书还没被黛丝丽骗走,我打算连夜去碰碰运气。

    “哦,对了!”临出门前江海涛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对我说,“那个剑法出神入化的剑手好像是个番人,不怎么懂咱们的语言。”

    我闻言心中又是一凛,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加浓烈。

    道极观在城郊的一处山坳里,当我最后到达时天已尽墨。若不是江海涛事先告诉过我的道观后那棵千年槐树的标志,以及门前那条浑浊的小河和岌岌可危的独木桥,我未必能在黑暗中找到这座偏僻破旧,毫不起眼的道极观。

    道观背山而建,占地数十丈,规模不算大。此时只见观中黑压压一片迷蒙,清清寂寂毫无声息,让人恍惚觉得这是一片没有任何人迹的坟场,又或者是吞噬一切生灵的暗黑炼狱。

    置身于观后那棵十多丈高的千年槐树的树冠中,俯瞰着斜下方这片黑黝黝的所在,我对自己心中的感觉感到有些好笑。不过是个出家人修道的场所,就算我摸进去被人发现,顶多被道士们当成盗贼打出来,又或者抓去见官,哪有什么凶险?一想到官,我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参将的军服,忙脱下来,咱再怎么百无禁忌,也不能给江淮军丢脸不是?

    扎紧贴身的中衣,我从树上溜下来,绕着道观斑驳破旧的观墙走出数十步,便找到一处趁手的所在,那墙柱上的破损处正好落脚,利用它轻轻巧巧地爬上数丈高的观墙,我不禁对自己的身手感到满意,看来我还真有点犯罪天赋。

    观内鸦雀无声,寂寂一片,附近几只蟋蟀的鸣叫也显得有些喧嚣。我观察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墙上滑下来,像所有作贼的人一样,半伏着身子,边走边观察四周动静,一步三停,悄悄向二门摸去。刚进二门,陡听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施主,观中清贫,无甚可取之物,唯膳房尚有几个冷窝头,施主若不嫌弃,便用完再走吧,恕贫道不送。”

    我浑身一震,慢慢直起腰来,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右侧那间破旧的厢房尴尬地嘿嘿笑道:“道长真是慈悲为怀啊,可惜我不是饿肚子的小毛贼,道长美意恕在下无法消受了。”

    厢房中沉默了数息,那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那施主要失望了,观中除了两件贫道日间所穿的旧袍,晚上盖的破被,就只有数尊三清神像了。施主要不就耐心找找吧,说不定还有一两件贫道遗忘之物呢,只是手脚轻省些,莫惊了贫道好梦就是。”

    见自己行藏被人点破,我反而镇定下来,也不打算再掩饰自己此行的目的,干脆直截了当地问:“《易经》呢?不知道长能否借来一观。”

    厢房中沉默的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轻叹:“原来你是为借经而来,可看你的行径并非求道之人啊,要那《易经》何用?再说坊间书肆,一本最好的《易经》也不过百十文钱,何必深更半夜到本观来求取?”

    我哈哈一笑,“道长真会说笑,道长若要那样的《易经》,我倒可以送你百十本,只求道长也把贵观那本《易经》借我一观。”

    “你诚心借经论道,贫道怎会拒绝?只是在这深更半夜,又不告而入,难免让贫道误会。”那声音还是那么清冷,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超脱,或者说偶尔有点不通世俗的糊涂。见他没有断然回绝,我便恭恭敬敬对那厢房抱拳一礼,恳切地说:“道长,我也想白日里虔心求经问道,可一时着急乘夜闯了进来,还望道长原谅。”

    ...

    我大大方方地负手过去,跟着他进了厢房,看模样这是他的云房,里进有他的卧榻。我正好奇打量时,他已作揖告罪:“施主原谅,深更半夜,贫道不便奉茶。”

    “道长客气了!”我学着他的样子作了一揖,心中却暗自好笑,还第一次遇到对盗贼如此客气礼貌的主人,若天下人都这样,那就是所有盗贼之福了。仔细打量眼前这老道,只见他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眼眸清亮中正,有一种洞悉世情的恬淡,又有一种不通事务的单纯,一袭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旧道袍,仍掩不去他浑身散发的那种飘逸出尘的气质。我正好奇打量间,他已从墙边的书架上取过一本薄薄的册子递到我面前说:“贫道这本《易经》已研读了大半辈子,早已倒背如流,就送给施主吧,难得现在还有人虔心向道,贫道还有几本《庄子》和《道德经》,施主是不是也要?”

    册子破损不堪,残旧得像刚从垃圾堆中扒拉出来的破烂,即便如此,白痴也看得出这决不是千年前的古物。我心中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嘿嘿冷笑说:“道长真会说笑,这样的经书我可以送你一箩筐。”

    “这本《易经》可不是寻常之物,”老道眼中露出虔诚之色,完全不似作伪。我见状好奇心顿起,忙问:“有何不同寻常?”

    “这是贫道刚入道门时,师父传给我的第一本经书,”老道目光迷离散望虚空,思绪似回到了过去,声音也悠远起来,“那年我才七岁,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师父就亲手把它传给了贫道。如今贫道已年过七旬,这本经书足足伴随了贫道一个甲子,而在这之前,它已伴随了贫道师父大半辈子,堪称这道极观的镇观之宝啊!”

    “这么说道长就是这道极观的观主了?还没请教道长仙号?”

    “贫道无机,枉居观主之位,惭愧。”他再次作揖。我赶忙起身还礼道:“在下白痴,道长即为观主,这事就好办多了!”

    见他不解,我便不再和他兜什么圈子,正色道:“我想借贵观上古秘传的孤本《易经》一观,不知道长能否不吝赐予?”

    无机道长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上古秘传孤本《易经》?本观哪有这等古物?”

    见他神态不似作伪,而且全无心机,我也不禁疑惑起来,追问道:“贵观若无此物,那前几天黛丝丽到你这偏僻的道极观来干什么?”

    “黛、黛什么?”

    “黛丝丽,就是那个从西方来的白种女子!”

    “哦!你是说那个西方圣女?”无机道长恍然大悟,“不错,她是来过,并完成了我道家始祖仙去前的一桩遗命。”

    “遗命?什么遗命?道家始祖又是谁?”

    “你深夜求经问道,该是一个潜心向道之人,为何连我道家始祖都不知道?”无机道长连连摇头,眼中很是疑惑。我忙笑着解释说:“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求经问道嘛。”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求经问道,”无机道长喃喃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眼中渐渐闪出一丝赞赏,连连点头道,“你的话很有玄机,看来你颇有道根,贫道就点拨点拨你,给你讲讲本教的一些掌故。”

    “你还是先给我讲讲那个圣女来干什么吧。”我忙打断他的话,生怕他这一扯就拽到几千年前去了,我对那些传说和神话可没什么兴趣。

    无机道长瞪了我一眼,嗔道:“贫道要讲的正是跟圣女有关,这本是本教密不可宣的隐秘,决不能对他人言讲,只因为这次圣女破了本教始祖千年的封印,隐秘也就不再是隐秘,你才有幸得闻这等千年掌故。”

    见我终于闭上了嘴,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无机道长这才轻捋长须,把眼光投向虚空,迷离的眼神似越过时光的距离,投到千年前的过去。

    “天下每处道观,每派教门,都宣称自己是道教始祖李老君的嫡传弟子,却不知道我道极观一脉,才是真正的老君嫡传,并且是最隐秘的一派。而道极观这旧址,更是老君始祖当年骑牛仙去处。世间谣传的各种其它地方,都是为保护这隐秘所在而作的伪说。当年老君仙去前,在此地埋下了他对这世界的终级感悟,只是这种感悟已远远超越了常人理解的范畴,始祖不得不把它封存起来,并给他的弟子,也就是我道极一脉的祖师爷留下一道遗命:只有等到西方的圣者带来开印的密语才能最终打开。始祖仙去后,祖师爷便在此处建观定居下来,千年来,虽然本观数度毁于战火、天灾、瘟疫,本派弟子都坚守于此,只要一有能力便重新建观,观名也数度改换,在道极之前还叫过青牛观、紫霞观等等。不过无论叫什么名字,本观弟子都一代代把始祖的遗命坚守下去,直到等来西方圣女打开封印的那一天。”

    “那个圣女就是黛丝丽?你们凭什么来验证呢?”

    “凭《占星术》。”无机道长立刻道,“只有西方的圣者才有如此坚忍不拔的毅力,越过千难险阻把《占星术》带到万里外的道极观,并以独特的密语打开始祖的封印。”

    我听到这不禁皱起眉头,我知道这是一个完全以现实为参照建立的虚幻世界,不应该有什么神话传说中才有的咒语封印什么的,便问无机道长:“是什么样的封印和密语,我能不能见识见识?”

    说这话的时候我并不抱什么希望,想这些不仅是无机道长坚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并且是他这一派的始祖留下的圣物,岂能轻易让外人参观?不想无机道长立刻就爽快地点头答应,并对我示意:“请随贫道来。”

    昏黄的油灯照着古旧的道观,我跟在无机道长身后出得厢房,穿过三清大殿,最后来到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途中我注意到观中空空荡荡,了无声息,就连三清像前也没有供品香火留下的痕迹,竟像荒废了许久,却又处处都干干净净,不像真正荒废的道观到处是尘土。我更惊讶地发觉,自己到这观中这么半天,除了无机道长,我竟没有听到其他道士的任何声息,偌大的道观中,竟像只有无机道长一人。

    跟着这神秘的老者进得后院这间小屋,看屋中的情形,像是间堆放柴禾的杂物间,四壁胡乱放着些扫帚,米缸之类。我疑惑地望望四周,只见四周杂物在昏黄灯火下越显凌乱无序。难道这儿就是藏匿道家始祖圣物的地方?

    “你把这搬开!”无机道长指着个半人多高的土陶缸对我说。这缸子半截埋在土里,就算是空缸,恐怕也不能靠一人之力就能搬开,我疑惑地望望那土缸,再看看无机道长,见他完全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我只好过去扶住陶缸摇了摇,才发觉陶缸早已经松动,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沉重,我抓住缸沿吐气开声,陶缸慢慢离开了地面,露出地上那个两尺多深的凹印。

    搁下陶缸后,我注意那凹印底部是些松松的浮土,无机道长用扫帚扫开浮土,露出下面一个圆圆的木质盖板,上面还有麻绳做成的把手。不等无机道长吩咐我已揭开盖板,盖板下是一个一尺方圆,黑黢黢的深洞,有木质悬梯直通而下。

    我跟着无机道长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爬了下去,往下大约两丈我的脚踏上实地。借着无机道长手中摇曳昏黄的油灯,我渐渐看清了下面的一切。这是一个葫芦形的地窖,方圆有两三丈,四周胡乱堆放着些土豆白菜以及成袋的大米面粉,这该是道士们冬天储藏食物的所在,又或者是躲避盗匪或战乱的地方,没什么特异处。

    “你到这儿来。”无机道长的声音在这近乎密闭的空间内嗡嗡作响,我过去一看,这才发现地窖一角有一个小小的深洞,洞旁尚散落着些新土,看那土质的湿润程度,这个洞该是新挖出没多久。只见无机道长俯身把手探入洞中,然后缓缓提起一根铜链,铜链下是一个附满泥土的方形小箱。

    “这就是当年始祖老君埋下的圣物。”无机道长喘着粗气把箱子放到地上,看模样那箱子的份量竟是不轻。我忙把箱子拉到油灯下,抹去箱上的浮土,这才发现箱子不知是用何种金属制成,十分沉重不说,经过地底千百年的埋藏竟不见多少腐烂锈蚀,就连箱盖上那些花纹大部分也都还依稀可辩。

    “这就是老君始祖留下的封印。”无机道长指着箱子一侧对我说。我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个凹进去的一个圆盘,试试还可以转动,圆盘周围标着些奇怪的符号,我研究半晌才发现,和圆盘中央那些符号连起来看,依稀像是些星相图。我对天上的星相十分熟悉,曾经在“死亡之海”靠星相把商队成功地带出了大沙漠。但这箱子上的星相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图案,根本不是我熟悉的星相。只听无机道长介绍说:“这封印只有精通《占星术》,并且知道密语的圣者才能打开,不过打开一次后,这封印也就完全失效了。”

    我见状心下释然,这不过是一种带有机械密码装置的金属箱子,并且只能一次性使用,倒也不算是多么神奇的玩意儿。什么封印密语的,只不过是道士们不同的叫法罢了。想通这一点,这圣物在我心中的神秘感一下子消失,不过看这箱子不同寻常的模样,尤其上面那些我看不懂的星相图,倒也可能是装盛上古孤本《易经》的器物。

    我满怀希望地打开箱子,箱子中并没有出现我期待的流光异彩,甚至也没有我想象中的书卷或册子,只是胡乱装着些破旧肮脏的扁平或弧形薄片,我信手拿起一块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种古旧残破的乌龟壳。

    “这就是圣物?”我转头疑惑地问无机道长。只见他眼中闪出虔诚的光芒,喃喃道:“没错,我是亲眼看着圣女打开,箱子里就是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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