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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月后。

    繁华热闹的市镇,两旁摊贩林立,中间的走道流窜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哇,花灯已经开始贩售了!”问秋停驻以一处灯笼摊前,兴高采烈地看各式各样的灯笼。“元宵节又再度来临,十五日,团圆日,希望大家都能团团圆圆,心事事成呀。”

    “嗯。”一名长相艳丽中混合清纯娇嫩的女子附和着,对身旁的男子嫣然一笑。

    男子宠溺地抚抚女子的褐色秀发,眼底尽是爱意。

    “咱们小?只要能出门,就开心得不得了,真像个小孩子。”

    凌?谨不以为然地挑挑柳眉,娇媚的神态使路人不由得多瞧一眼。

    “哼,镇日闷在风云小筑里,人家都快闷慌了!有机会出来逛逛,当然要好好玩玩啊!是不是,问秋?”手肋撞下正在旁边拿灯笼观赏的问秋,她笑着问。

    “呃是,是!”不明就里的问秋虚应着,回头继续挑选灯笼。

    “瞧!”她睨眼男子。

    “你可别忘了你已经是人家妻子了。”冷逐风对她的话不予置评。爱她的,就是自由自在的心性。

    “市集有许多人,也会发生许多事,相同地,也就能学习许多事,你将我闷在家里,我尽早会变钝的!”她四处瞄瞄:“我娘和爹就因一枝簪子而结识,同样也是发生在市集中,所以呢,市集中常常有出其不意的事发生,甚至能影响到一生呢。”

    问秋闻言一呆,看她一眼,提着买下的灯笼走到缓缓踱来的瞿鋈身旁。

    他想到瑞雪。

    当初他和师父也是在市集中与瑞雪相遇,因一条手绢。

    接下来,发生好多好多事啊,连师父也变了——

    “师父,这是我买的灯笼,好看吗?”问秋像献宝似的呈现给师父看,期盼的表情宛如一个待人称赞的孩儿。

    “嗯。”瞿鋈轻轻应了声,拄着拐仗的左手挪个舒服的姿势。

    “累吗?要不要休息?”冷逐风关心地问。

    “不必了,你们去逛,我慢慢走便行了。”

    毒素不断在体内循环十年,终于也开始发挥它的效力了,由右腿开始侵蚀,肌肉渐渐腐烂,显露里头怵目惊心的白骨,及细线般的血管,迫使右腿失去行走的能力,只能依赖拐杖让他行动方便些。所以冷逐风才不放心地亦步亦趋,唯恐那票山贼趁机伤害他;甚至将妻子带在身边,像是准备一辈子跟定他了。

    “我打听过了,在那条巷子底有家百年药草老店,卖的尽是些稀奇古怪罕见药草,可以去瞧看看。”冷逐风回头向妻子道:“你和问秋在这儿逛逛,别走远,我们待会儿就回来了。”

    “好。”凌?谨一脸乖巧地回答,面带微笑地目送他们走离一段距离后,确定丈夫看不清她表情时,才朝身旁的问秋笑开了嘴。“自由了,我自由了!”她雀跃地低叫,感觉拂面而过的微风益发暖和。

    问秋白了她一记眼,摇头道:

    “你确定你们是夫妻吗?怎么风哥离开你身边,你可以这么兴奋,像解脱似的?”现今师父和风哥仍未放弃解毒的念头,不但四处寻访药草店,也四处找名医诊治,基于风哥无法常回风云小筑的小缺憾,于是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小累赘。

    他瞟眼这会儿蹦跳跳到古玩摊去跟小孩一同与老板喊价的女孩,心中一叹。很难想象风哥怎会喜欢这样一个童心未泯的女孩——也合该算是少妇了,但她压根儿不像!听说她初见风哥,就当风哥的面一拳打去,当下风哥的鼻孔留下两道刺眼的红色液体,两人的梁子就此结定,至于后来的情势如何发展到两情相悦,甚至鸳鸯合盟,风哥怎么都不肯说,只对他骄傲地大笑几声。

    说正格的,她真的挺美的,轮廓不若本地女子般平凡,含混些我族人的血统似的,连发色都不是正统的黑漆,有种异国风情。以往听过风哥对她的叙述,但这次才算是真正的见相处了拉近两个月时间,发觉她还真不是普通的爱玩,和瑞雪迥然不同唉,又想起瑞雪了,早该忘了啊,为什么老是不知不觉地就拿别的女孩与她比较呢?

    其实,在瑞雪刚离开时,师父曾派人下山去找寻,可惜一无所获,瑞雪完全失了踪迹。那时师父还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七天都不出现,他差点还以为师父是为自己一念之差而让瑞雪有沦落危险的机会自责,故选择断食自我了断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师父岂是这么肤浅的人?也许自责,但以了结生命当作交代,那是最笨的方法了。

    “我们去买冰糖葫芦吃好吗?”不知何时,小?已经回到他身边,而且等看过瘾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规莲荷淡笑的白痴表情后,轻轻地问出声。她手上还拿着纸鸢,可见也是与老板卖力杀价的战利品。

    “你究竟几岁?”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了。因为她长相美艳,但是行径却差异太多了。

    “十八。”她睨眼他。那眼神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同时也回敬他一脸“你还不是幼稚地买了一个灯笼”意要他别大哥笑二哥了。

    瑞雪自认没趣地耸肩,胆敢一拳打向比自己高上近乎半个身躯的人的女孩还是少挑衅为妙,以免她又做出什么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相中目标,他率先走了过去。

    “老板,这冰糖葫芦怎么卖?”

    才要伸手拿,忽地打横里传出他今生怎么也忘不了的声音。

    “老板,我要包下所有的冰糖葫芦!”

    问秋睁大眼,马上瞪向来人!相同的画面、相同的对白、相同的对峙。

    “呃,是你呀。”女子扬眉,眼底傲气依旧。

    “呃是,你还记得我?”问秋感觉有些复杂,怎么今日所见所遇的都是曾和瑞雪一同经历过的呢?

    女子爽朗地大笑。

    “当然啦,有哪个男人能像你一样不男不女呢?”

    “喂!”眼中的怀念感动立即被她的话给逼退,他的手叉在腰际,不悦。

    “好,我道歉,今日本姑娘心情不错,不想和你吵。只是”上下打量他一会儿,问秋下意识挺起肩回视她。“你还是没变嘛,仍是长不大的样子。”见他又欲发作,她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笑容漾深,伸手接过老板包好的冰糖葫芦,付钱,向他道别后便离开。

    问秋呆呆立在原地,喃喃地:

    “我该生气啊,怎么见到她的笑,竟然忘了生气”心弦被震撼,莫名的情涌上心头。

    “我我的冰糖葫芦”眼巴巴地看着冰糖葫芦被人带走,心好痛啊!凌?谨看向变化不定的问秋,翻下白眼。

    “怎么了?”冷逐风笑着将妻子拥及怀,自然也没忽略她先前的白眼。

    “问秋给一个女子迷了心魂。”带着埋怨的口气,她瞪眼问秋。

    问秋惊下,狼狈地回应:

    “你少胡说!”

    她耸肩,看见丈夫手中的药包。

    “东西买好了?那咱们走喽。”

    一路上走着,全听凌?谨吱吱喳喳,没一刻停歇;冷逐风基于爱妻心态,也没阻止她说明,专心当个听众,偶尔应上几句话,又足够她说上一大串的长篇大论了,只是有时会分心买杯冷饮给爱妻解解渴。

    而瞿鋈一向就不多话,这种情况于他无碍,倒是问秋就快痛苦死了,一样都是爱说话的人,要他静静听人说话根本不可能,偏偏又插不上话,实在有够呕了!

    于是乎,问秋干脆选择不听她说话,目光四处浏览,望着市集里贩卖的稀奇古怪的物品,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哇,有陀螺耶!”

    刺耳的尖叫声飘入耳畔,问秋看着那位叽喳个没完的少妇拉着她丈夫往陀螺摊位移去,陀螺摊旁有小孩地玩陀螺,惹得那位少妇又笑又叫。心中大磊一叹,接着师父那半跛的走路姿势跃入视线中,拐杖橐橐的触地声规律地响起,被一波波袭来的嘈杂喧嚣给埋没;问秋注视师父略嫌吃力的移心头像被大石块给压住一样沉重,走上前轻扶住师父,热气忽地模糊了眼眶,埋着头,不敢给师父瞧见,怕找骂挨,缓缓步向风哥他们夫妇。

    **

    在镇上停留了五天,在客栈收拾好包袱,他们继续往下一个城镇前进。

    没雇马车,是因为凌?谨天性好动,凡事均容易引起她的好奇,马车走走停停肯定多许多麻烦;再加上册林野地间常有许多容易忽略的奇花异草,虽然师父行走不方便,但为了生命着想,也只好委曲求全了。

    走到城门,问秋回头再看这城镇一眼,竟有些不舍,对自己笑了笑,奇怪这感受。无意间,城门旁一位乞丐吸引了他的注意。

    虽然昨晚才下过雪,但现今春阳高照,浑身和煦,一点冷意也没有,因为身着厚重的棉袄,额头甚至还微沁出薄汗,而这个乞丐居然身盖斗蓬,还十分密实地将身体完全覆盖住,仅露出一张脸孔,而脸孔却也因斗篷阻隔阳光而产生光线不足的灰黯模糊了五官,看起来就像身患传染病一样的病患,令人唯恐避之不及,也莫怪他身前的破碗里没任何施舍的银两。

    问秋蹲下,企图看清乞丐的面貌。

    “你不舒服?”

    斗篷若有似无地动了下,乞丐微抬头,露出尖削的下巴,下巴的肉像被烧灼过,狰狞、溃烂,完全看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

    问秋隐隐约约明白乞丐为何会有此怪异装扮了。

    “呃没找大夫看过吗?”

    乞丐没动静。

    “喏,我这儿有些银两,够你维持几天生计了,有时间去找大夫瞧瞧吧。”银两放入破碗,他再看眼乞丐。

    乞丐微颔首,似道谢,扬起头瞥他一眼,瞬间他的面目全非也给问秋瞧明了。

    这般凄惨,就算乞丐肯去讨生活,恐怕也没人敢雇用他了,问秋想到,却也立刻打退堂鼓。

    师父已经许久不曾替人瞧过病了,最后一次,就是瑞雪她娘那一次,之后也就不曾见过师父向准伸出援手了,加上师父身体也不舒服,更加没心情去医疗他人了,那就更遑论这个萍水相逢的乞丐。

    “问秋!”凌?谨在城外大喊:“走了啦!”

    “好!”他回头看眼乞丐,背起药篮,走向城门。

    “喝,没想到你还挺好心的嘛。”身后传来清脆的锵锵声,伴传一句他永远不可能遗忘的声音。

    他转头看,果然是那位由冰糖葫芦结下孽缘的人。浓细适中的新月眉不由得皱起来。

    “你怎么说话都带着一丝辣味呢?”下意识地看看四周,没有卖冰糖葫芦的移动摊贩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辣味?”她笑。“我嘴里又没放调味料,怎么会辣呢?”

    “意思是你说话都会‘刺激人’哪!”奇异地望着她,这次怎么好像友善得紧呢?

    “喂,不是那么小器吧?我叫川馨,你呢?”

    “问秋。”恨只恨自己不是个会记仇的人,尽管曾有被她气到想揍人的纪录,可惜对方一示好,他便无条件“握手言和”了。

    才想要意思性地跟她谈谈几句客套话,眼尖地发现她手中的几个碎银,又发现乞丐身前的破碗空空如也。

    “女人,你不是这么心肠歹毒的人吧?那些银子是我给乞丐老伯买些东西来填饱肚子的耶,你居然二话不说就拿走,似乎有给他那么一点点过分喔!”

    川馨扬起眉,掂掂手中的银两。

    “我当然得拿走啊!”她走到乞丐身旁扶起他。“因为他是我阿爹呀!”

    “你别开玩笑了!”问秋一手拍开她的手,有些不悦。“这样拿老人家寻乐子,未免太失德了。”瞧她花容月貌,一身锦衣华服,任何人都不相信她有个沿街乞讨的乞丐父亲。

    “荒谬!”她娇蛮地叉起腰,柳眉倒竖。“你这人还真莫明其妙呢,我想带自己父亲回家也不行吗?难不成还得让你核对身份咧,去!”

    横他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始终沉默的乞丐,大步一跨,却被十分不服气的问秋绕过,硬是挡住去路。

    “不准你走!除非你将乞丐老伯的银子留下!”问秋是吃了秤坨铁了心,跟他耗定了。

    “喂,太多管闲事了吧,你!”手一挥,原只是想逼退他几步,不料问秋借力使力,虚晃几招,手指轻轻揎住她手腕的穴道,只要一动就痛得她眼泪迸流。

    “喂!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啊!为难一名弱女子,岂是男子汉所为?”川馨痛得哇哇双叫,泛红了眼眶。

    远方的瞿鋈、冷逐风及凌?谨见情势不妙,一起走回来。

    “我问秋向来不爱为难女人,可惜你太刁蛮无理了,所以很抱歉,必须以武力方式逼你就范。如果你肯搁下属于乞丐老伯的银两,我马上放手。怎样?”俊美娇嫩足以媲美倾国美人的问秋略昂下巴,大眼睛流连着令众庸脂俗粉汗颜的勾人魅力,以一种商量的口气,他询问着她。

    “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强硬的态度始终不肯软化,脸蛋却不协调地热气四散,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你这个女人很不受教耶!”问秋都快气炸了,偏偏碍于她是女儿身,动不得。

    倏地抬起头,她受唇地低叫:

    “什么不受教!没人可以命令本姑娘!”初见时的傲慢浮现,她瞪着他。

    “当真不要?”他逼近她。

    心跳在狂跃,脸庞散发出足以沸腾的热气,川馨盯住他红润的嘴唇,突然感到口干舌燥。

    “你你逼我也没用!本姑娘要走了,不理你了”

    “谁准你走的!”

    下意识地用力一拉,毫无防备的川馨差点撞上问秋直挺挺的挺鼻,幸亏他闪得快,不过就在闪身的一刹那,川馨绊到小石子,眼看就要往乞丐老伯倒去——

    接着黑色斗篷的乞丐老伯看起来瘦骨嶙峋,遭她一压恐怕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了,于是问秋闪躲之际轻轻扶她腰际一把,她就顺势摔进问秋怀里。

    “嗯,好香!”问秋睁大眼。

    川馨急急推开他,退了几步,玉手按住胸口,重重地喘着气。

    “你真的好香喔,我不是随口胡诌的。”

    “你你走开啦!”老爹站在他后头,她却没勇气再靠近他半步。

    “女人,我帮你一次忙耶,要不是我,你早就跌个狗吃屎了。”居然还命令他走开,真是不懂感恩图报。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不也占了我便宜?”川馨不服气地吼回去:“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却趁人之危,卑鄙!”

    问秋瞪着她,觉得自己被侮辱得很无辜,正要回嘴申冤时,无意间瞥见蹲在他们侧方的一位少妇,正用一种兴致勃勃的表情观赏。

    他叉起腰,用“你到底在干什么”的表情斜睨她。

    凌?谨吃吃笑了下。

    “别理我,继续说你们的。”

    “你蹲在这儿做啥?”

    她用一种超级无辜的脸孔回视他,可怜兮兮地道:

    “你知道吗?你已经在这儿跟她爱恨纠葛了近半个时辰了耶,我们都等累了,所以回来瞧瞧到底是什么事耽搁了。”

    是吗?可是他却觉得她是一副看戏的架势。

    “问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冷逐风明白自个儿妻子那种爱凑热闹的习性,尽管她会编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但是呢,唉,笨蛋才会信她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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