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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到底会有多少种样貌?

    黑发的少年站在人群里,仰头看着不远处搭起的简易舞台。

    木制框架上悬挂起粉蓝色的薄纱,风起时随之舞蹈唤起蕴含在空气中的伶俐,惹人注目。翼暗暗叹气,这种乡下的戏班就喜欢摆弄出些暧昧的气氛,净用些婴孩的颜色做点缀,细致的暧昧里夹杂丝丝纯净,教人移不开眼。

    早上吃过早饭,零落硬是拉着他离开木屋,来到位于树林旁的空地,吵嚷着要参加什么集市,到了地方却说要离开一下,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广场中央,自己跑掉了。

    身边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他下意识找寻那个有着海蓝色长发的女孩,但是未果。

    才想拨开人群准备离去,台上便项起一段咚咚的鼓乐声,人群中掌声雷动。翼回头看去,舞台中央出现四、五个同样装束的女子同样戴着毫无表情的面具,同样的长发、蓝裙,同样的妩媚随着鼓点起伏翩然起舞。

    即使是打扮得一模一样,他仍然可以一眼认出那个纤细到仿佛孩子的身影。

    那是只包裹在暧昧色彩中的小妖精,深海蓝的发以粉色缎带系起,旋身间发如瀑,长长的缎带就似翩翩蝴蝶,萦绕在少女柔软的身段和一袭薄蓝的裙间,勾勒出烟视媚行的清纯。

    台下喝采的叫嚷声、掌声震耳欲聋。

    翼眼神淡淡滑过诸多舞者,零落即使戴了面具遮住清雅的容貌,亦无法抹杀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稍微敏锐的人即可发觉此妹绝非凡体。

    蹦声稍有停歇,音乐盘旋而上,真正的主角堂皇登场。台下观众皆屏息,睁大双眼地瞧着。

    一个成视邙风韵十足的女子,也是唯一一个不戴面具的角色。明净的额,细长的凤眼,微翘的唇角标致的可人儿,加上舞动如蛇的身姿,摄人魂魄。

    母亲便是绝色美姬,翼早已对美丽习以为常。抬手打个呵欠,他发现零落安静地站在舞台一角,好像一朵处处可怜的小花儿。

    “凰鸟是白虎国的第一舞姬!”身旁有人见他无动于衷,热心地为他讲解“你一定是个外乡人。”

    收回目光,翼点点头“几天前才到的。”

    “那就难怪你不知道了,”村民打扮的青年继续说:“因为这里是凰鸟小姐的故乡,所以她才会每个月回来表演一次。像你这种外乡人真是幸运,竟然能赶上一个月一次的庆典”

    舞台上的主角竟然就是传说中深得白虎王宠爱的凰鸟,原来这是一个月一次的庆祝,难怪那个神神秘秘的零落一定要来参加,真是爱凑热闹的性子。

    舞台上音乐一转,杀气铮铮而响。翼神经一凛,音律可以如梦似幻,隐匿其中的杀气却那么真实,恍若绷在满弓上的箭,只等一声令下,开锋噬血。

    “这可是最精彩的一幕。”身边青年小声提醒。

    村民和舞者浑然未觉天空中逐渐晕开的异样,依然狂欢。

    翼瞪大眼,抬手想要凝聚神力,却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仅有的一点法力被堵在心口,口腔中血腥味弥漫。看来想要阻止这场灾难是不太可能乐,可是,零落还在台上他抬头看向舞台上梭巡少女的身影。

    与此同时,一只大小如牛的魔物从半空中掉下来,正砸在舞台中央。舞者们顿失优雅,惊慌尖叫,四散奔逃。台下观众则全都沉浸在舞蹈与魔法制造出的幻境中,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神力尽失的玄武族少年。

    那只通体漆黑的怪物,发出哧哧的痛苦哀号,在木制地板上来回翻滚。人界空气和上界死亡海的空气浓度不同,硬生生在它身上撕开道道骇人的伤口,黏稠的银白色体液汩汩流上地板,发出一阵刺鼻的腥臭味。

    似乎正是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唤醒了人们的意识,台下村民纷纷捂住口鼻,窃窃私语原来魔法也会产生难闻的味道。

    凰鸟挥舞手臂,姿态曼妙仍在舞蹈。白亮的光剑从她掌心迸发出现,旋腕而握,抖手,剑光凌厉劈下。

    “不要!”那是零落的声音。

    翼看见蓝色长发的少女仿佛一只鹭鸟,轻盈而义无反顾地扑上凰鸟的剑尖。对方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阻截,微愣间动作迟缓,尖锐的光剑顺着零落额头划下,硬生生划开铜制的面具,露出少女粉白的肌肤,和一双悲悯众生的眼。

    “你是谁?”凰鸟立起美目,萦绕少女周身的薄蓝色光晕让她心生疑惑。

    “零落。”她回答,大张手臂拦在黑色魔物前面。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滚开。”凰鸟沉下嗓音低喝。

    “请你放过它!”零落抬高声音恳求“我会想办法把它送回去。”

    “少说大话,从死亡海中逃出的魔物只有死路一条!”凰鸟张开左手结界,将零落推离魔物“小丫头,不要妨碍我。”

    “凰鸟!我知道你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拯救森林。”零落大力捶打着透明结界,声嘶力竭地喊叫“但是请你给它一个机会,我可以保证它不会危害村民!”

    凰鸟淡淡一笑,娇颜的明媚惑人心身,剑直直插入魔物的心脏“小孩子,不要打搅我工作。”

    黑色的魔物爆发出凄厉的惨叫,体液如注从心脏缺口处喷了出米,零落眼中的天空变成了乳白色。

    在要害的地方再补上一剑,凰鸟同时收回阻拦零落的结界。

    零落扑至体液流失逐渐缩小的魔物身旁,神情悲痛。

    “为什么一定要杀它”她紧紧咬住下唇。

    “这是我的任务。”凰鸟口气清淡,光剑缓缓收回体内“掉入人界,被杀是它的宿命。”

    “我一定可以找到共存的方法的”魔物已失去了全部的液体,在零落脚边变成了一小枚黑色的石头。

    “可惜不是现在。”凰鸟微笑,眼落上少女柔软的发顶“想法虽好,但是无法实现就只是空谈。”

    “为什么你不肯给我、也给它们一个机会?”零落将它小小的坚硬的躯体捧在掌心,哀哀追问。

    “因为”凰鸟转身,不再看她“零落,这个名字很耳熟。你千里迢迢跑到百虎森林来就为了这枚小石头,值得吗?”

    “我不是专程来”

    “我听说了一些青龙国的事情”凰鸟背着身,慢慢地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她温柔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充满了无奈“眼泪和悲悯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你的眼泪只能令魔物陷入迷茫有人为它们哭、为它们伤心,它们是否真的该回到那个世界去?它们会不停的想,不停的挣扎,将悲鸣传达给还活着的同伴,这样下来世界会变得更混乱,魔物横行。如果你想保护某个人,变强是唯一的方法,只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你就可以不必顾及他人地去保护他了。”

    翼屏息倾听,心底一阵激荡的疼痛。

    零落睁大眼,一双蓝色的眼变得更加清亮“变强”

    “对。”凰鸟点点头“只有变强,你才能保护你自己。”

    “保护自己”零落听得神经钝痛“我听不懂”

    凰鸟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回答,眼扫向台下的人群,漾起苦笑地继续说着台词“是不是”

    粉蓝色的帷幕缓缓垂落,台下一片掌声雷动。原来不过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舞台剧,翼收回几乎失控的心神,微微苦笑。

    连毫无幻术的人类都能保持清醒,而自己一介玄武继承者竟然如此轻易的被迷惑了。四方神祗绝不可以犯下如此荒唐的错误,也许这便是纯血与悖德者之间最致命的差异!

    垂在身侧的手掌心硬是压出血红的指甲印,翼苦涩的笑容中掺入极端的自嘲。

    他不过是个阴谋和罪孽的衍生物,一代注定为世人耻笑的玄武。

    一个可悲又可笑的生命。

    “翼!”女性脆亮的声音远远响起,零落由舞台上跳下来,灵巧如同小鹿“怎么样?我演得好不好?”

    似真似假的一场戏。

    翼垂下眼,点点头,耳边依然回荡着凰鸟铿锵有力的声音

    只有变强,你才能保护你自己变强

    来到近前,零落将手里的薄纱塞给他,拉着他顺着人潮远离了舞台。一边走,嘴里一边乱七八糟的嘟囔着“完蛋了,完蛋了!又一个可怜的凰鸟迷诞生了拿着吧,这可是凰鸟小姐的纱巾。凰鸟小姐一个月才来一次,真喜欢她的话下个月请早到”

    什么完蛋了,什么每月一次,什么喜欢,什么早到统统与他没有关系!只是下个月多么缥缈的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在哪里,在亲人的屠刀之下?

    “要去哪里?”任她拉着,翼不解地问。

    “当然是逛集市,每月一次的集市不能不好好珍惜!记得提醒我给罗利挑礼物,没礼物它会咬人的。”

    每个月三日这一天,居住在森林附近的居民都会带着自己的收获和生意聚集到这片空地来,或是贩卖或是购买。喜欢热闹的人们汇集在这里,大声叫买,讨价还价,肆元忌惮的笑着、闹着。

    然而这样一片繁荣景象,不过是此处居民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下的衍生物。和玄武城的昌盛繁荣相较,恍若是泥与云,不值得一提。然而洋溢在村民脸庞上的满足而快乐的光芒,是那样的温暖幸福,更胜午后的阳光几分。

    翼眯起眼,看着零落宛如一只矫健的小鹿冲到面前,手里一匹深色棉布抵上他的胸口。

    思考了一瞬,零落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这种深色配你的黑发最好看!”说罢,欲转身跑回去。

    翼迅速抓住她纤细的肩膀,疑问还未吐出唇,她已莞尔笑起给了答案“裁布做新衣裳,你身上那件再洗就要烂掉了。”

    收回手,翼低头看着自己已开始泛白起毛的衣衫昔日的华美亮丽早已消失殆尽,仅剩略显寒酸的坚韧遮盖着身体,他不由自主的黯然神伤。

    人生如戏,空梦而已。

    “翼!”

    他抬起头只见零落紧紧抱着布匹,返身冲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位裁缝打扮的村妇。

    不容分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她旋身沿原路返回,一边奋力奔走一边向跟在身后的裁缝抱怨“不要再追了,我又不会拐你的东西!”

    好奇地扫一眼抹布一样被拖着走的少年,裁缝委屈的嘟囔“要给恋人做衣裳就直说,不用不好意思!”

    零落听得直跺脚“不准胡说!”

    裁缝捂住嘴,嘿嘿笑个不停。

    零落蓦然红了俏颊,转头偷瞄身后的少年那张俊朗的面孔依然平静,毫无情绪波动,好看归好看,却没有丝毫活力的迹象,仿佛沉寂千年的死潭水。

    翼的无动于衷让她心里不免升腾起一阵小小的戚然。

    狠狠抓紧怀里的布料,零落松开一直扯着他衣袖的手。“再胡说我就赖帐,快走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隐藏在那海蓝色发丝后红通通的小半边脸,上面正爬满羞涩和尴尬,让人心生怜惜。

    豆蔻年华,正是少年少女情苗茁壮的季节。

    翼微微扯唇,勾出一个充满涩苦的笑。

    他的十六岁充满着过往幸福的残垣断壁和胸口上永不会停息的疼痛。十六岁的他对世间的情意全盘免疫感情已死。

    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一百八十度之后,再来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拉线木偶一般被摆弄到筋疲力尽,裁缝才甘心将少年推出小木屋。

    翼动动僵硬的肩膀走到院子里。

    温暖的夕阳下,零落抱着手臂靠在小院四周的木栅栏上,微仰着脸神情陶醉。

    见他出现,璀璨的笑靥浮现“恭喜刑满释放。”

    翼轻轻抽动唇角,侧身靠上栅栏,与她同看夕阳。

    弥漫于逃讠的暖红色夕阳,挂在小佳人的眉梢眼角上闪闪发亮。“你看,夕阳又来收集人间的悲伤了。”

    温润的颜色入眼而来,翼淡淡地问:“是吗?”

    “一天中我最喜欢这个时刻,慈悲的夕阳会把不开心和烦恼统统带走,在心里留下温暖。这样以来,无论窗外的夜多么寒冷,梦依然会温暖如春。”小小的下巴扬了扬,晚霞中零落的笑容荡漾开来。

    笑如春风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副笑脸的吧,翼愣了一愣。

    零落继续说:“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都很想看到夕阳,请求它赐予温暖。带着那份温暖作个好梦,醒来的时候烦恼就会统统消失不见了幸好它每天&#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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