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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翻了,怪不得这孩子近来好苍白,好沉静。他深思的望着柔。还来不及说话,婉琳就开了口:“什幺?柔,你和徐中豪闹翻了吗?你昏了头了!那孩子又漂亮,又懂事,家庭环境又好,和我们家才是门当户对呢”

    “妈,”柔微微蹙起眉头,打断了母亲的话:“我和徐中豪从来没有认真过,我们只是同学,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这幺起劲好不好?要不然以后我永远不敢带男同学到我们家里来玩,因为每一个你都要盘问人家的祖宗八代,弄得我难堪!”

    “哎呀!”婉琳生气了。“听听!这是你对母亲说话呢!我盘问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交男朋友,总要交一个正正经经,家世拿得出去的人”

    “妈!”柔又打断了母亲的话。“你不要为我这样操心好不好?我还小呢!我还不急着出嫁呢!”

    “哟!”婉琳叫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三天两天的换男朋友,你们这一代的孩子,什幺道德观念都没有,不急着出嫁,却急着交男朋友,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你们以为你们是思想开明,根本就是胡闹!”

    “妈妈!”柔的脸色发白了。“你对我了解多少?你知不知道,像徐中豪那种人,我们学?锍翟囟妨浚嗌俑龆加校胰绻娼荒信笥眩皇悄阆胂笾械娜耍 ?br>

    “你要交怎幺样的男朋友,你说!你说!”婉琳气呼呼的问。

    “说不定是个逃犯!”柔低声而稳定的说了出来。

    “哎哟!俊之,你听听,你听听!”婉琳涨红了脸,转向俊之。“听听你女儿说些什幺?你再不管管她,她说不定会和什幺杀人犯私奔了呢!”

    “婉琳,”俊之皱着眉,静静的说:“你放心,柔绝不会和杀人犯私奔,你少说两句,少管一点。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世界。真和一个逃犯恋爱的话”他微笑的瞅着柔。

    “倒是件很刺激的事呢!那逃犯说不定正巧是法网恢恢里的康理查!”

    柔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张本来布满乌云的小脸上顿时充满了阳光。她用热烈的眸子回报她父亲的凝视。婉琳却气得发抖:“俊之!你护着她!从孩子们小时候起,你就护着他们,把他们惯得无法无天!子健从早到晚不在家,已经等于失踪了,你也不过问”

    “妈!”柔插嘴说:“哥哥就是因为你总是唠叨他,他才躲出去的。他并没有失踪,他每天早上都在云涛吃早饭,念书。他最近比较忙一点,因为他新交了一个很可爱的女朋友,他不愿把女朋友带回家来,因为怕你去盘问人家的祖宗八代!现在,我已经把哥哥所有的资料都告诉了你们,他活得很好,很快乐,他自己说,他在最近才发现生命的意义。所以,妈,你最好不要去管他!”

    婉琳睁大了眼睛,愕然的望着柔。忽然觉得伤感了起来。

    “儿子女儿我都管不着了,我还能管什幺呢?”

    “管爸爸吧!”柔说。“根据心理学家的报导,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最容易有外遇!”

    “柔!”俊之笑叱着。“你信口胡说吧,你妈可会认真的。”

    婉琳狐疑的看看柔,又悄悄的看看俊之。

    “你们父女两个,是不是有什幺事在瞒着我呢?”她小心翼翼的问。

    俊之跳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红了脸。

    “我不和你们胡扯了,云涛那儿,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呢,我走了!”

    “我也要上学去了。今天十点钟有一节逻辑学。”柔说,也跳了起来。

    “我开车送你去学校吧!”俊之说。

    “不用,只要送我到公共汽车站。”柔说,冲进屋里去拿了书本。

    案女两个走出家门,上了车,俊之发动了马达,两人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俊之望望柔,忍不住相视一笑。车子滑行在热闹的街道上,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似乎都在想着什幺心事。半晌,俊之看了柔一眼:“柔,有什幺事想告诉我吗?”

    “是的。”柔说:“真有一个康理查。”

    俊之的车子差点撞到前面的车上去。

    “你说什幺?”他问。

    “哦,我在开玩笑呢!”柔慌忙说。很不安,很苦恼。

    “你真怕我有个康理查,是不是?为什幺吓成这样子?假若我真有个康理查,你怎幺办?接受?还是反对?”她紧盯了父亲一眼,指指街角。“好了,我就在那个转角下车。”

    俊之把车开到转角,停下来,他转头望着柔。

    “不要开玩笑,柔,”他深思的说:“是不是真有个神秘人物?”

    柔下了车,回过头来,她凝视着父亲,终于,她笑了笑。

    “算了,爸爸,别胡思乱想吧!无论如何,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康理查,是不是?好了!爸爸!你快去办你的事吧!”

    俊之不解的皱皱眉头,这孩子准有心事!但是,这街角却不是停车谈天的地方,他摇摇头,发动了车子,柔却又高声的拋下了一句:“爸爸!离那个女画家远一点,她是个危险人物!”

    俊之刚发动了车子,听了这句话,他立即煞住。可是,柔已经转身而去。俊之摇摇头,现在的孩子,你再也不能小窥他们了。他沉吟的开着车,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好大好大的石头。那个女画家!他眼前模糊了起来,玻璃窗外,不再是街道和街车,而是雨秋那对灵慧的、深沉的、充满了无尽的奥秘的眸子。

    车子停在云涛的停车场,他神思恍惚的下了车,走进云涛的时候,他依然心神不属。张经理迎了过来:平日,云涛的许多业务,都是张经理在管。他望着张经理,后者笑得很高兴,一定是生意很好!

    “贺先生,”张经理笑着说:“您应该通知一下秦小姐,她的画我们可以大量批购,今天一早,就卖出了两张!最近,只有她的画有销路!”

    “是吗?”他的精神一振,那份恍惚感全消失了。“我们还有几幅她的画?”“只剩三幅。”

    “好的,我来办这件事。”

    走进了自己的会客室,他迫不及待的拨了雨秋的电话号码,柔的警告已经无影无踪,那份曾有过的、一剎那的不安和警觉心也都飞走了。他有理由,有百分之百的理由和雨秋联系,那一个画廊的主人能不认识画家?

    铃响了很久,然后是雨秋睡梦朦胧的声音:“哪一位?”

    “雨秋,”他急促的说:“我请你吃午饭!”

    对方沉默着。他忽然紧张起来,不不,请不要拒绝,请不要拒绝!他咬住嘴唇,心中陡然翻滚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浪潮,在这一瞬间,渴望见到她的念头竟像是他生命中惟一追求的目标。不要拒绝!不要拒绝!他握紧了听筒,手心中沁出了汗珠。

    “听着,雨秋,”他迫切的说:“你又卖掉了两张画。”

    “我猜到了。”雨秋安静的声音。“每卖掉一次画,你就请我吃一顿饭,是不是?”

    哦!他心里一阵紧缩。是的,这是件滑稽的事情,这是个滑稽的借口,而且是很不高明的!他沉默了,抓着那听筒,他不知道该说什幺。只觉得自己又笨拙又木讷,今天,今天是怎幺了?

    “这样吧,”雨秋开了口:“我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我中午也很少吃东西,我的外甥女儿和她的男朋友出去玩了,我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她顿了顿。“你从没有来过我家,愿不愿意来坐坐?带一点云涛著名的点心来,我们泡两杯好茶,随便谈谈,不是比在饭馆里又吵又闹的好得多?说坦白话,你的目的并不是吃饭吧?”噢!雨秋,雨秋,雨秋!你是天使,你是精灵,你是个古怪的小妖魔,你对人性看得太透彻,没有人能在你面前遁形。他深抽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声音竟不争气的带着点儿颤抖:“我马上来!”

    半小时后,他置身在雨秋的客厅里了。

    雨秋穿著一件印尼布的长袍,胸前下摆都是橘色的、怪异的图案,那长袍又宽又大,还有大大的袖子。她举手投足间,那长袍飘飘荡荡,加上她那长发飘垂,悠然自得的神态,她看来又雅致,又飘逸,又随便而且,浑身上下,都带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浪漫的气息。

    她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大纸盒,打开看了看:“你大概把云涛整个搬来了。”她笑着说。“坐吧,我家很小,不过很温暖。”

    他坐了下去,一眼看到墙上挂着一幅雨秋的自画像,绿色调子,忧郁的,含愁的,若有所思的。上面题着:“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他凝视着那幅画,看呆了。

    雨秋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怎幺了?”她问。“你今天有心事?”

    他掉转头来望着她,又望了望屋子。

    “你经常这样一个人在家里吗?”他问。

    “并不,”她说:“我常常不在家,满街乱跑,背着画架出去写生,完全待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她凝视他:“如果你的意思是问我是不是很寂寞,我可以坦白回答你,是的,我常常寂寞,并不是因为只有一个人,而是因为”她沉吟了。

    “举世滔滔,竟无知音者!”他不自禁的,喃喃的念出两句话,不是为她,而是自己内心深处,常念的两句话。是属于“自己”的感触。

    她震动了一下,盯着他。

    “那幺,你也有这种感觉了?”她说。“我想,这是与生俱来的。上帝造人,造得并不公平,有许多人,一辈子不知道什幺叫寂寞。他们,活得比我们快乐得多。”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

    “当你寂寞时,你怎幺办?”他问。

    “画画。”她说:“或者,什幺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品尝寂寞。许多时候,寂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她忽然扬了一下眉毛,笑了起来。“发神经!”她说:“我们为什幺要谈这幺严肃的题目?让我告诉你吧,生命本身对人就是一种挑战,寂寞、悲哀、痛苦、空虚这些感觉是常常会像细菌一样来侵蚀你的,惟一的办法,是和它作战!如果你胜不了它,你就会被它吃掉!那幺,”她摊摊手,大袖子在空中掠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你去悲观吧,消极吧!自杀吧!有什幺用呢?没有人会同情你!”

    “这就是你的画。”他说。

    “什幺?”她没听懂。

    “你这种思想,就是你的画。”他点点头说:“第一次看你的画,我就被震动过,但是,我不知道为什幺被震动。看多了你的画,再接触你的人,我懂了。你一直在灰色里找明朗,在绝望里找生机。你的每幅画,都是对生命的挑战。你不甘于被那些细菌所侵蚀,但是,你也知道这些细菌并非不存在。所以,灰暗的?送淌勺乓磺校嗄局腥匀磺蹲畔恃薜幕u洹d愕幕肫渌凳窃诨蝗缢凳窃诨枷搿!?br>

    她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她的面颊红润,眼睛里闪着光彩,那对眼睛,像黑暗中的两盏小灯。他瞪视着她,在一种近乎惊悸的情绪中,抓住了她眼底的某种深刻的柔情。

    “你说得太多了。”她低语。“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不懂得画。”

    “我是不懂得画。”他迎视着这目光。“我懂得的是你。”

    “完全的吗?”她问。

    “不完全的,但是,已经够多。”

    “逃避还来得及,”她的声音像耳语,却依然清晰稳定。

    “我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他一震,柔说过的话。

    “我生平没有逃避过什幺。”他坚定的说。

    她死死的盯着他。

    “你是第一种人,我说过的那种,你应该有平静的生活,成功的事业,美满的婚姻。你应该是湖水,平静无波的湖水。”

    “如果我是平静无波的湖水,”他哑声说:“你为什幺要交给我一张浪花呢?”

    她摇头。

    “明天我可以再交给你一张湖水。”她说。

    他也摇头。

    “老实说,我从来不是湖水,只是暂时无风的海面,巨浪是隐在海底深处的,你来了,风也来了,浪也来了。你再也收不回那张浪花,你也变不出湖水,你生命里没有湖水,我生命里也没有。”

    她盯着他的眼睛,呼吸急促。然后,她跳了起来。

    “我们出去吃饭吧!”她仓卒的说:“我饿了。”

    “我们不出去吃饭,”他说:“你并不饿,如果你饿,可以吃点心。”

    “你”她挣扎着说:“饶了我吧!”

    他望着她,然后,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握得她发痛。

    “你求饶吗?”他问:“你的个性里有求饶两个字吗?假若你真认为我的出现很多余,你不要求饶,你只需要命令,命令我走,我会乖乖的走,决不困扰你,但是,你不用求饶,你敢于对你的生命挑战,你怎会对我求饶?所以,你命令我好了!你命令吧!马上!”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有惊惶,有犹豫,有挣扎,有苦恼,有怀疑,还有一种令人心碎的柔情。这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眼光,在述说着几百种思想。然后,她的睫毛垂了下来,迅速的盖住了那一对太会说话的眼珠。张开嘴来,她嗫嚅着:“好好吧!我我”

    他忽然惊惧起来,这种冒险是不必须的,如果她真命令他走呢!不不,他已经等了四十几年,等一个能与他思想交流,灵魂相通的人物!他已经找寻了四十几年,追求了四十几年,以前种种,都已幻化为灰烬,只是这一剎那,他要保存,他要抓住,哪怕他会抓住一把火焰,他也宁愿被烧灼!于是,他很快的说:“请你忠于你自己,你说过,你是那种忠于自己,追求灵魂深处的真与美的人!”

    “我说过吗?”她低声问,不肯抬起眼睛来。

    “你说过!”

    “可是,灵魂深处的真与美到底是什幺?”

    “是真实。”

    “你敢要这份真实?”

    “我敢。”

    她抬起睫毛来了,那对眼睛重新面对着他,那眼珠乌黑而清亮,眼神坚定而沉着。他望着她,试着从她眼里去读出她的思想,可是,他读不出来,这眼光太深沉,太深沉,太深沉像不见底的潭水,你探测不出潭水的底层有些什幺。

    他再度感到那股惊惧的情绪,不不,不要再做一个飘荡的氢气球,不要再在虚空中作无边无际的飘浮,他心中在吶喊,嘴里却吐不出丝毫的声音,他凝视她,不自觉的带着种恻然的、哀求的神情。于是,逐渐的,他发现那对清亮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水气,那水气越聚越浓,终于悄然坠落。他心中一阵强烈的抽搐,心脏就痉挛般的绞扭起来,疼痛,酸楚,不不,是喜悦与狂欢!他拉着她的手,把她轻轻的拉过来,好轻好轻,她衣袂飘飘,翩然若梦,像一只蛱蝶,轻扑着翅膀,缓慢的飞翔她投进了他的怀里。

    他紧拥着她,抚摩着她柔软的发丝,感到她瘦小的身子的轻颤,他吻着她的鬓角,她的耳垂,嗅着她发际的幽香。他不敢说话,怕惊走了梦,不敢松手,怕放走了梦。好半晌,他抬起眼睛,墙上有个绿色的女郎,半含忧郁半含愁,默默的瞅着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他心痛的闭上眼睛,用嘴唇滑过她光滑的面颊,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下了课,柔抱着书本,沿着新生南路向前走,她不想搭公共汽车,也不想叫出租车,她只是缓缓的走着。夏日的黄昏,天气燠热,太阳依然带着炙人的压力,对人烧灼着。她低垂着头,额上微微沁着汗珠,她一步步的迈着步子,这条路,她已走得那样熟悉,熟悉得背得出什幺地方有树木,什幺地方有巨石,什幺地方有坑洼。走到和平东路,她习惯性的向右转“家”不在这个方向,呼唤的力量,却在这个方向!

    她的康理查!她陡然加快了步子,向前急速的走着。

    转进一条窄窄的小巷,再转进一条更窄的小弄,她停在一间木板房前面。从那半开的窗口看进去,小屋零乱,阒无人影,看看表,六点十分!他可能还没有做完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她打开了房门。

    走进去,房里好乱,床上堆着未折叠的棉被,换下来的衬衫、袜子、长裤,还有报纸、书本、原子笔天!一个单身汉永远无法照顾自己。那张小小的木板钉成的书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稿纸,未洗的茶杯、牛奶杯。烟灰缸里的烟蒂盛满了,所以,满地也是香烟头了,房里弥漫着香烟味、汗味,和一股强烈的汽油味。她走到桌边,把书本放下,窗子打开,再把窗帘拉上。然后,她习惯性的开始着手来收拾这房间。可是,刚把稿纸整理了一下,她就看到台灯上贴着一张纸条,伸手取下纸条,上面写着:“柔:三天没有看到你,一秒钟一个相思,请你细心的算算,一共累积了多少相思?柔:抽一支烟,想一百遍你,请数数桌上地下,共有多少烟蒂?柔:我在写稿,稿纸上却只有你的脸,我不能成为作家,唯你是问!看看,我写坏了多少稿纸?柔:我不能永远被动的等待,明天你不来,我将闯向你家里!柔:早知如此费思量,当初何必曾相遇!”

    她握着纸条,泪水爬满了一脸,她伫立片刻,然后把纸条小心的折叠起来,放进衣服口袋里。含着眼泪,桌上的一切变得好模糊,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看看稿纸,页数是散乱的,她细心的找到第一页,再一页页收集起来,一共十八页,没有写完,最后一页只写了两行,字迹零乱而潦草,编辑先生看得懂才怪!她非帮他重抄一遍不可。她想着,手下却没有停止工作,把书籍一本本的收起来,床上也是书,地下也是书,她抱著书,走到墙边,那儿,有一个“书架。”是用两叠砖头,上面架一块木板,木板两端,再放两叠砖头,上面再架一块木板。这样,架了五块木板,每块木板上都放满了书。她把手里的书也加入书架,码整齐了。再走向床边。

    用最快的速度,铺床、叠被,把换洗衣服丢进屋角的洗衣篮里,拉开壁橱,找到干净的枕头套和被单,把床单和枕套彻底换过。到洗手间拿来扫把和畚箕,扫去烟蒂,扫去纸屑,扶着归把,下意识的去数了数烟蒂,再把烟灰缸里的烟蒂倒进畚箕?咸欤晴鄱嘀a蹋缓伟┎殴郑nㄍ甑兀磷雷樱床璞磺信删唬炱叩懔恕ち撂u疲训绶缟瓤谑樽狼白吕矗及锼澹招聪乱桓鎏饽浚骸暗赜锢吹娜恕彼豌读算叮醇绦讼氯ィ骸八鞘粲谔焯玫模砦蟮模撬龅搅艘桓龅赜锢吹娜恕!?br>

    她停了笔,用手支住额,她陷进深深的沉思中,而无法抄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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