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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身影,像是一座崩塌的山,在锦明的眼前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而母亲早已先于自己和父亲夺门而逃。

    是一条逼仄而狭长的小巷。抬头所能看见的天空,也仅仅是被城市的高楼所切割后的不规则的天空,更何况从天上掉下来的无穷无尽的蒙蒙细雨呢。

    这城,多像是一座岛。

    一座漂浮在茫茫海洋中的岛。

    夜晚到来,城市就以一种无声的姿态陷入了海洋深处。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一条无声的鱼。没有任何言语。只有空洞的声音。一路上,父亲不停地咒骂那些陷害了他的人,一路上指天骂地。像是全世界他是最倒霉的那个人。

    也许真是这样,他是全世界最倒霉的那个人。

    那个晚上,母亲没有回家来。

    独自在家的锦卓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像是一个小玩具娃娃一样,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动,她揪住锦明的衣角问妈妈哪去了妈妈哪去了。

    锦明把锦卓抱到自己的床上,搂着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

    晨光微露。

    天色一点一点转白。街道上开始有人说话的声音,比起白天来声音更是清净通透。雨水敲打地面的声音成为这个世界的背景。贯穿了整个黑夜的持续不断的噩梦使得锦明浑身冒汗。他盯着牙齿打着冷战咯咯作响的锦卓,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赤着脚下床,把窗户拉开,然后,锦明看到了母亲,还有

    还有一个男生。

    或者是男人?

    即使是匆匆的一瞥,也确定那是一个仅仅有二十岁左右的男人。即使是下巴上,还干净得像是一块不毛之地。他们一起出现的画面对锦明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穿着那件蓝色背心,雨水被风吹进屋子落在他赤裸着的小臂上,一片冰凉。惊恐在他的脸上被不断地放大。而楼下那一对男女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母亲小鸟依人一般靠着男人的肩,一步一步走过来。在楼下的门口,两个人匆匆说了几句话后,男人撑着伞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都是无声的。

    看不出所谓的真相或者究竟。

    锦明折身回来。

    他先是给锦卓拉了拉被子。

    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一片滚烫。

    所以在见到母亲的第一眼顺嘴说出的那句话也许只是无心而非有意。门在没有被敲响的时候就已被打开。母亲,这个年轻的女人脸庞上露出微微的惊讶,甚至警惕得想转身下楼。而当门被缓缓拉开,锦明的脸露出来,她方才安心了。

    “妈,我爸他还在睡着呢。”

    “他好吗。”

    “”“锦卓呢,我想看看她。”

    “她好像发烧了!”

    母亲脱下外套,匆匆奔进卧室去看锦卓——或许正是因为锦卓的发烧才多挽留了母亲几日吧。

    看着母亲的背影。美丽的倩影。那一刻,锦明多年来对母亲的怨,一点一点被冲淡了。像是这个季节的雨水,将街道上一切污鄙的脏东西冲刷得一干二净。而那些刻在记忆里的怨艾真的就可以被一个略显伤感的背影所刷新吗。

    [五]

    川夏在厕所门口堵截到锦明的时候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川夏都是要作为小男孩的尺度来衡量的。他的明亮清澈的眼睛,线条圆润尚且保留着儿童时期特征的面庞叫人顿生怜爱之情。唯一使人觉得有些不相称的就是他的身高,早在初三开学的体检时就被评为全班级增高幅度的冠军了——尽管他不是全班最高的那一位。从一米六二一下蹿到一米七三。这真让那些上个期末还拍打着川夏的额头一口一个弟弟叫个不停的女生们瞠目结舌。她们现在即使踮起脚来做这件事也显得要费力一些,更何况,这个动作在当下看来早已超越单纯的范畴而义无反顾地冲着暧昧的方向发展。虽然每个女生都蠢蠢欲动,但还没有谁胆子大到可以身先士卒。

    川夏是所有女生们的宝贝。

    他长不大。

    所以他不会交女朋友。

    所以他永远是女生们甚至是一些恐龙们希望的所在。

    所以她们竭尽全力地宠爱他、呵护他,极力地绽放着各自的母性情怀。可是又没有谁敢越雷池一步——实在是抱有这种想法的女生多到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过来,要是谁敢先跑去勾引了川夏,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即使是这样,也有最让女生们嫉妒的人,是一个男生,叫锦明的男生。

    如果把川夏比喻做一头生龙活虎的梅花鹿,那么女生们则愿意把锦明叫做不动声色的雪豹。他像冰一样寒冷并且坚硬。越是让女生们捉摸不透越是具有迷人的魅力。如果说在学校里,能跟川夏可以媲美的男生,那就只有锦明了。而他却偏偏不容任何人靠近。沉默、坚定、永远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情绪的表情,也永远不要指望他说出多余的话,当然就不要提女生们所希望他说出喜欢谁这样的八卦了。

    而他的眼底,却常常郁结着一片清澈的氤氲。

    可是这样的两个人,却偏偏走到了一起。

    川夏和锦明。

    是一个致命而完美的组合。

    额头上缠着绷带的川夏很开心地笑起来。

    “锦明哥”

    锦明抬起头,看过去——

    川夏一身的热气腾腾,汗水从脸颊处涔涔淌下。像是遭遇了天大的喜悦,眉飞入鬓,嘴角上扬,如同一个俊美的小王子。

    迟疑的口气:“哦你有事吗。”

    “哦,那个”小男孩的眼睛闪闪有光“那个对了,锦明哥,你说中国旧民主主义革命的失败的原因和意义是什么呢?”

    如果说锦明是本来绷紧的一张弓,现在却因为这句话,抓住这张弓的手松开了。整张弓因为力的突然消失而裂口收缩、震动。锦明忍不住地扬起手去揉搓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请教问题的川夏。然后嘴角也微微翘起。

    “你小子跟我装是不是?”

    “真的,据传说,你一向压题目压得很准确的。”

    “传说?”看着川夏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锦明折身走回洗手间,而川夏也跟了过去,同时还不忘大呼小叫着:“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喂,你不刚刚上过厕所吗?难道你对厕所情有独钟难道”话还没有说完,川夏就立刻为自己的弱智而感到悲哀了,锦明在水龙头下掬了一捧水,回身就扬了川夏一脸。

    嗷的一声怪叫。

    走廊另一侧的教室跟着发出爆炸一样的笑声。

    锦明和川夏大眼瞪小眼:“坏了,老师肯定会出来收拾我们的”

    愁眉苦脸的川夏嘟囔着嘴说:“怎么办?”

    “是男教师还是女教师?”

    “女的。”

    “赶紧藏到厕所里去!”

    两个无所事事地蹲在厕所里,隔着一面墙说着话。

    “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呢。”

    “”“喂,你怎么不说话?”

    “川夏,我爸爸那天他喝醉了酒,我想,他,他也不是故意要那样的”

    “”“川夏川夏你在听吗。”

    “锦明哥我告诉你一件事啊。”

    “什么事你神秘兮兮的?”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靠,你说话怎么像便秘似的,快给我把话说完!”命令式的语气。

    “锦明哥,你说得可真恶心,难道你真的有厕所情结?”微微顿了一下,连同语气都转为少有的凝重,甚至在某一瞬让锦明有了一种错觉,这个在一壁之隔与自己说话的人,并非那个眼神炯炯的小男孩川夏,而是一个了不起的侦探家。他所说的,正是锦明所迷惑的。“锦明哥,我说错了,你可别怪我——那个,我看见你妈妈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抱着,还还亲嘴”

    想必是下面的话川夏也羞于说出口,声音越来越小,细得像蚊子一样。

    而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一声地雷爆炸似的震耳欲聋。

    “好小子,还亲嘴快点给我滚出来!”女人的声音“你们俩逃课,扰乱课堂秩序,还躲藏在厕所里交流黄色小说,是不是不想读书了?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再不出来我就冲进去啦!”

    并排靠着教导处的墙壁站着。

    黑着脸的教导处老师手握着教鞭耀武扬威地训斥着。

    “太不像话了,你们俩这种好学生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要是传出去是不是要被人家笑掉大牙?是不是?”

    锦明抬起头说:“要不要把我们隔离开各自写检讨,并叙述事情经过?”

    “你?”把教鞭往地上一摔“去把你们的家长请来——”

    [六]

    锦明是请不来自己的家长了。

    母亲是在那一天走的,确切地说,是私奔。和锦明所不熟悉的一个男人私奔。其实本该有所警觉,可锦明一直回避着现实——如今恐惧真的成为现实,锦明的心反而垂下来,沉到水底。

    譬如说,那天看见一个男人为她撑伞。

    譬如说,川夏告诉他母亲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再譬如说,今天是锦卓的生日。本来父亲说好简单做几个菜就好。可是没想到母亲早早地就起来。近乎铺张浪费地做了满满一大桌子饭菜。大约是凌晨四点的时候,房间里就有了母亲起床的响动。一袭白衣,衣角轻盈如同白鸟。锦明能感受到某种气息的逼近。

    额头上有温暖的气息靠近,锦明闭着眼等待,终于是一只手落下来,摩挲着锦明的脸庞。微微睁开了双眼

    “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嘘——”女人把食指竖起在唇边,示意锦明不要吵醒别人。

    “锦明啊,今天是锦卓的生日,你想吃什么好吃的?”

    锦明眨了眨眼睛:“妈,问问锦卓想吃什么吧?”

    “从今天开始,锦卓就要依靠你了,所以锦卓的生日也是你的生日呢,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哦!以前妈待你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袭击,母亲的眼泪流了下来。

    甚至有一滴落在了锦明的脸上。

    他从被子里抽出手去擦。

    母亲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锦明,你再多睡会儿,我去给你做红烧肉。”

    ——锦明没有想到,那一顿早餐竟是全家四口的最后一顿饭。父亲最晚一个起来,穿衣洗漱后看到满桌的饭菜,当时胃口大开,嘴巴上却还是抱怨着母亲为什么要这么铺张奢侈,不过是小孩子过生日而已。母亲淤青着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不动声色的微笑,却一直没有说话。那顿饭之后,母亲目送锦明和父亲去上学、上班,然后整理家务。

    川夏陪同锦明一起回家找家长。

    两个人心事凝重。

    说到底,锦明和川夏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人。一个太过早熟,而另外一个则太过通透。川夏是锦明所一眼即可洞穿的孩子,藏不住任何心事,他待他好,只是迫于父辈之间的关系,更何况,时下家庭破败,处处要指望着川夏的父亲帮忙;而川夏是真心实意地把这个大自己三个月的锦明当成哥哥来对待的,锦明喜欢着的一切都成为川夏的标榜,他会对着一群围着自己的女生大声宣布如“我最喜欢耐克牌的运动鞋”、“长大后我要做最伟大的ceo”、“我不喜欢猫!”之类的个人喜好时不好意思地回头看看,如果恰巧锦明站在他身后,他的脸就会立刻红起来,然后恢复小孩子的模样连蹦带跳地跑过去拉住锦明的手告诉那些瞠目结舌的女生:

    “你们知道吗。锦明哥哥是我的偶像呢!”

    有胆大的女生说:“是呕吐的对象吗。”

    呵呵呵。

    女生们愉快地笑起来。

    所有人里只有川夏一个人认真。他举起拳头跃跃欲试,想要和那个女生理论一番,却被锦明喝住:“你怎么这样,小气到和女生计较!”

    “可是她说你的坏话!”

    “唉,你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啊!”女生们也都学着锦明的样子,在临走的时候拍拍川夏的脑袋:“小弟弟,你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哦,等你长大了,你就不会整天缠着你的锦明哥哥了,你会发现,妹妹比哥哥更好玩更可爱哈哈哈哈”有时候,锦明真的很羡慕川夏呢。

    他为什么永远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天真。

    而事实上,他已经十五岁了。

    家里一片狼藉。

    父亲颓然坐在房间中央。

    锦卓在哭。

    “妈妈,我要妈妈”

    对面楼房的窗口里有调皮的男孩扔了一架又一架纸飞机出来,乘着风势,飞满了一天,它们的身姿硬生生地在尾巴后拖出一道貌似金色的痕迹来。

    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就如同母亲私奔这一件叫人羞辱的事一样,它是真的吗。

    眼泪一点一滴地落下来。

    他走过去,将锦卓紧紧地抱在怀里。

    [七]

    周西西激动得说不出话。

    像是有电流从全身穿过,除了麻酥酥的感觉之外,很难再用什么方式去形容。甚至于母亲早已在身后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甚至早就得知这样拿腔捏调的语气肯定会叫母亲雷霆大怒,甚至甚至什么也不能阻止周西西爆发了十六年来全部的母性的温柔。当周西西这么想着的时候脸忍不住红了起来。

    “可是后来呢?”周西西握着话筒,等着电话线另外一端的锦明。她甚至能够想象出锦明的样子,柔软潮湿的头发,清澈氤氲的眼底,线条硬朗而分明男子汉一般的面孔,只是过于恬静而白皙的皮肤使他一眼看过去就知尚且是一个少年。下巴上生长着叫周西西想用手去触摸的柔软的胡须。

    啊,是这样的美少年啊!周西西在心底大声呼唤着。

    如果是可以被他搂在怀里,该是怎样的幸福哦!

    男生的声音有点疲倦。

    “后来啊”锦明这个晚上已经说了很多话了,他也很是莫名其妙,为什么会把这些话说给周西西听,难道仅仅是为了那天的事所做出的道歉吗。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呢,一心想看透感情、生活,却始终都是徒劳。不要企图看透吧,只需体验就够了吧。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往前走着。

    这个周西西,是会让自己的人生拐一个弯的女生吗。

    会是吗。

    他说:“我有点累了,我姑妈叫我睡觉。不早了,以后再说吧。”

    他这么说显然很扫周西西的兴,但怎么可以强迫自己心爱的男生继续他痛苦的回忆呢。所以周西西也只好遗憾着但仍保持着用甜美路线的声音说:“那,晚安,做个好梦。”

    男生的反射弧像是一下子增长了不少。

    一秒、两秒、三秒

    过了很长时间才呆呆地说:“那,再见。”

    “再见。”

    不出所料,电话一挂,母亲的拷问就排山倒海地冲着周西西砸来。

    不过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就像是革命小说里写到的江姐一样,就是你拿竹签扎进我的手指缝,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她花枝招展地把母亲抛在身后一个人回了房间。

    母亲一脸的愤怒。

    与周西西讲电话的那个晚上,锦明缩在被窝里抽抽搭搭地哭了。

    一点都不像一个男子汉。

    常常觉得,每个人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孤岛。内心藏着不为人知的深幽。即使是一束光探射进来的温暖也不要指望。人越是长大,这岛就越孤独,像是与世隔绝。

    那些曾经以为会念念不忘的人,父母、锦卓还有川夏,除了某些叫人刻骨铭心的记忆里还牵连着他们的血肉之外,锦明甚至在某一时刻想不起他们的样子来。

    母亲走后的半年里,父亲除了酗酒就是酗酒。

    仅有的一份工作也放弃了。

    他不敢言语什么,毕竟父亲的年龄放在那,他只指望着父亲的身体能够健康,不要出什么乱子。可是他却疏忽了锦卓。

    在母亲走后的一周里,锦卓再次发烧。

    她哭着喊着要见妈妈。

    即使是锦明跟着妹妹一样眼泪溃不成军,即使是他如往常一样吹口琴哄妹妹开心,即使是忍着饿给妹妹买来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即使是用尽了锦明的浑身力气,他也不能够让妹妹开心起来。他知道,这个家是塌了。

    少一个人,就不再是一个家了。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而最让锦明内疚的是,他实在不该去参加川夏的生日。

    “来吧,锦明,要是你不来,还有什么意思呢?”川夏在电话里像是小孩子撒娇一样地请求着。

    “哦,还是不去了吧。我”锦明试图推拒。

    “我还等着你的生日礼物呢!”小孩子的劲头又冲上来。

    ——其实最让锦明为难的,恰恰是这一点,他真的不知道该送点什么给川夏。仅有的一点钱连支撑生活尚显得捉襟见肘,却还要分出一笔来做生日礼物这样奢侈的事情,是多少会叫锦明心疼的。

    是我不够朋友吗。

    是我小气吗。

    他握着电话说不出话。委屈的眼泪却在眼圈里打着转,看不清楚玻璃后面躺在床上睡觉的锦卓。

    放下电话,穿上外衣。刚要出门的时候,天空响起了巨大的轰鸣的雷声。像是要把天空劈开一样。又黑又厚的云朵从天上飞快地滚过。锦明折身回来。叫醒了锦卓。

    “锦卓,哥哥去给川夏哥哥过生日,你在家等爸爸回来,别乱跑啊。”

    “哥哥,我也要去。”

    一声忽然的雷鸣把锦卓吓了一跳,她从被子里爬出来蹿进锦明的怀里。“哥哥,我怕,你也带我去吧。”

    ——这真让锦明为难,如果带了妹妹去,那些同学指不定要如何笑话自己呢。一定会说送了一点小礼物,还带着妹妹来,唯恐吃不回去。这样恶毒却俗气的想法是锦明所恐惧的。他俯下身把锦卓抱回被子里,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吻着。

    “锦卓听话哦,哥哥去一会儿就回来,你要好好地等着哥哥,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蛋糕吃好不好?”

    “好。”

    锦明那天给川夏买了一个小蛋糕。花了不到十五块钱。而当他推开川夏家门时,桌上摆放着的那个巨大的蛋糕立刻让他手中的显得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川夏仍然很开心,甚至还惊呼着“我最喜欢吃巧克力味道的蛋糕啦,还是锦明哥哥了解我的癖好”其他同学的眼神里却纷纷流露出不屑。

    那天同学们都喝了不少酒。

    锦明也是。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几乎是成注地从天上倾盆。城市像是漂浮在雨水里的一条大船而已。锦明被迫在川夏家多停留了一个半小时。当他提着裤管撑着雨伞,顺便在已经打烊的便利店苦口婆心地央求人家卖给他三块钱的小蛋糕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四点半。因为是阴天,天空的黑云一层压着一层,低得几乎要从天上掉下来。

    “锦卓!”还没有推开家门,他就叫了起来。

    却没有声息。

    “锦卓!哥哥回来啦,是不是饿肚子啦?”

    依旧没有声息。

    心跳骤然加速,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口孤井,无助感迅速蔓延全身。撇下雨伞,跑进锦卓的房间。锦明所看见的是:不知怎么搞的,锦卓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床上,翕动着惨白的嘴唇,浑身瑟瑟抖动,牙齿不时咬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锦卓,你怎么了?”

    “哥哥,我好像发烧了。”

    手探过去,抚上额头,灼热得几乎要将锦明冰冷的手掌融化掉。

    “锦卓,你怎么搞的?”

    锦卓苍白的脸上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哥哥,要下雨了,我去帮你收衣服。”

    锦明回身,注意到墙角整齐地叠放好的一摞衣服。

    “锦卓,哥哥带你去看医生。”

    “哥哥,你给我带的蛋糕呢,我饿,我想吃一口”

    几乎是慌张的,让人揪心的眼泪掉下来。锦明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自己是锦卓的依赖,在她的面前一定要坚强。转身,把那块廉价的小蛋糕的包装袋解开来,用小勺挖起一块递到锦卓的嘴边。

    “好吃吗?”

    [八]

    锦卓死在那年夏末秋初。

    医生说是脑囊肿破裂。之所以会产生这个囊肿,是由于发烧引起的。医生把锦卓的尸体往停尸房推去的时候,锦明像节木头一样“扑通”一声躺在走廊上阻止了去路。医生把他扯起来,他又冲过去,死死地抱住锦卓。

    还是父亲强行把他抱住。

    医生们才匆匆离去。

    然后那条寂静而幽长的走廊中立刻就灌满了锦明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的嗓子哭到支离破碎,在锦卓死去的一个月内,甚至说不出一句话。父亲颓然地坐在走廊一侧的椅子上低低哭泣着。夕阳的光线穿越沾满了灰尘和污垢的玻璃投射到漠然的走廊上,把父亲的身影衬托成一种孤独而伤感的所在。

    走廊的尽头,响起一个小男孩的声音:“锦明”

    视线在接触到从走廊尽头走来的那个人时开始变得锐利而恶毒起来。身体像是被注入了能量。他跑起来,甚至可以称之为虎虎生风。显然,突然冲过来并且像豹子一样向自己袭击是川夏所不能预料的。

    一巴掌抽了过来。

    “啪”的一声,五根手指的印痕清晰地留在脸上。

    “锦明”

    “啊啊啊——”愤怒和仇恨贯穿了锦明的胸膛,他跳起来,扯着川夏的领子,把他的头撞向坚硬而潮湿的墙壁,一边撞一边叫喊着“你还我的锦卓,你还我的锦卓”一直到声音渐渐低下去,也一直到川夏的额头上流满了鲜红的血液。

    “陈锦明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川夏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锦明说过话,即使理智尽失,他还是扭过头去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摇晃着身体向外走去的川夏,而他走之后,夜晚彻底降临。

    天光尽失。

    黑暗笼罩了一切。

    那个冗长的夏天也一转身消失了踪影。

    父亲随后得了脑血栓。近乎半身不遂。锦明被父亲一纸信函送往了北方的姑妈家。这便是锦明的故事了。窗外下着雨。锦明和衣躺在床上,再一次想起了周西西,她穿着白裙子,低着头站在天台上哭泣的样子,真的,真的是有一点像锦卓呢。

    那一晚,锦明梦见了锦卓。

    梦见了那样一幅画面:一个小孩,垂着头,大风揉乱了她的头发,在城市的头顶,口琴声幽幽飞扬。

    白色的鸽子从身边飞过。

    他停下来,冲着站在对面的小女孩说,哥的口琴吹得好听么。

    于是她就破涕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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