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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盼娥慢慢地警觉,低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小姐’的下落?”

    “他落在他爹手里,如果他爹还记得他是他儿子的话,大概落个圈禁;如果他爹不认他这个儿子——大概三日之后就要处斩了。你去不去见他?”来人轻柔的说。

    阿盼娥的额头漫漫渗出了冷汗,君知他出事了?“你是谁?”她坚持地问“‘小姐’他爹又是谁?”

    来人惊讶地看着她“他没有告诉你他是谁的儿子吗?”

    阿盼娥迟疑,君知什么都不曾告诉过她,她也从来不问,宝福不说,贺孤生也不说。她只知道四年前在紫禁城头他们说他是妖孽。

    “谁?”她忍不住问。

    “当今圣上。”来人冷笑“你的‘小姐’,当今圣上的二皇子,爱新觉罗永琏。”

    什么阿盼娥记起来了,她记得有一天晚上一个坏人对着君知叫“二皇子”的,她还问过他“皇子”是不是坏人?而他回答是的。她还记得。

    “皇上?皇上的儿子?太子”她看的戏不多,皇上的儿子多半就是太子,而太子一般娶的都是公主

    “不错,太子。你的‘小姐’是当朝惟一被封为太子的男人,端慧太子,爱新觉罗永琏。”来人把她从被窝里抓了出来“你和我走吧,我知道他什么都不在乎,就只在乎你一个人。”

    “你带我去干什么?‘小姐’他走了他已经不要我了。”阿盼娥觉得全身一凉,已经被人点穴然后拉出了被褥,一句话说了一半已然接不下去。

    “他不要你了不代表他不爱你。”来人冷笑,把她装入麻袋背在背后“放心,我不会将你怎么样,我只是想请你帮我要求他做一件事而已。”

    什么事?阿盼娥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会被人拿去威胁君知茫然地想着,念头转到君知他居然是太子,当他是君知的时候她就已经配不上他了,何况他现在是太子?但——也幸好她阿盼娥从来没有希望过君知会给她什么,那日曾留下了吻就已经太多太多了。

    虽然害怕她会成了永琏的绊脚石,但是能够再一次看到他,阿盼娥心里却有着偷偷的喜悦,如果能再看到他一次,那有多好?心情随即跌下了五百万丈的山谷,她瞎了,再也看不见他了。自瞎了眼睛之后阿盼娥第一次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这个世界和她很近,只是隔着一层黑暗的薄纱,也许他就在她身前,但是她却无论如何都穿不破那层黑暗,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

    麻袋摇着摇着,她离开品安坊越来越远,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贺公子为什么恰好不见了?他会不会明知今天有人要把她抓走拿去威胁永琏所以故意躲起来了?他是不是希望永琏——痛苦?

    她本没有那么聪明来推测贺孤生的行为,但今夜她一猜就中,她实在太了解贺孤生了。没错,贺孤生坐在她房顶上看着这长胡子蒙面客把她带走,他远远地盯梢,阿盼娥一定没有危险。但是贺孤生却也要利用长胡子,阿盼娥为这个半男不女的“太子”身心俱伤,她可以完全不在乎地付出,但是贺孤生不可以。他一定要永琏为阿盼娥的眼睛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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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兰府。

    衙门大牢。

    永琏抱膝坐在牢里,他蒙面的布巾已经解下,露出他端正尊贵的脸。他的人依然纤柔,十多年来习惯了的那种气质无法在短短的四年中完全改变,每个狱卒走过去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心里暗骂:这家伙如果真是个女人多好!

    纤腰纨素的皎柔,柔得让人心痛。永琏在牢里坐着,倒是来来去去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这样一个人儿应该供在大殿上,怎么能关在这又脏又臭的地方?

    但谁也没话说,这长得观世音菩萨似的家伙是重犯,行刺皇上,但追到木兰府城门口的时候这人居然停下来束手就擒,只是遮掩了一下让另一个刺客脱身去了。他没抵抗,皇上也没将他当场格杀,而是带了回来关在牢里,大概过几天皇上会亲自审问吧。

    坐在牢里,静静地一言不发,这家伙看着都让人心疼。

    永琏可没有想过牢房里的人看他的眼色,他只不过放了长胡子走,那是他四年的同伴,即使鄙夷他的贪欲,但永琏并不想他死于乱箭之下。而他自己只不过是陪他跑出来而已,他并不想走,救了皇阿玛一次算了了他的心愿,算是对这几年故意闹得宫内鸡犬不宁让他老人家伤心的负疚,憎恨是错误的,越恨的话,只能让人活得越不自由,越不像自己。他这几年做的应该是错的吧,经历了四年的恨,到如今他是后悔了,憎恨报复到头来除了让他失去原有的一切之外,也未能补偿给他任何东西。

    失去了阿盼娥,这是他今生的遗恨,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恨。略略掠过额前散落的长发,他望着自己的鞋面冷笑,非男非女身,有个荒谬的想法陡然生上心来,假若他四年前选择做个妖姬进宫魅圣,大约也可以颠倒众生吧。这样的想法泛上心来,白手而足一片冰凉,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热过,和袖掩心却是因为这颗心此刻分外的冷,脑里升起的是阿盼娥温暖的拥抱,说:“我抱过君知,亲过君知哦。”那样笑靥如花的单纯的眼睛

    一双宫鞋停在他的面前,来人高贵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上“皇上请永琏堂上议事。”

    尊贵清雅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他的好兄弟啊!在皇宫中被调教得如此出色。永琏不认得这个带他去“议事”的人究竟是他的哪一个兄弟,只是望着他的衣裳下摆那种点水不惊风吹不动的稳,就知道他是个狠角色。他也没反抗,站起来随着他出去,灵魂空空荡荡的似乎已经在这身体里挂不住了,渴望着一个停止的地方。

    走过了几个转角,嗅到屋里熟悉的龙涎香就知道皇阿玛人在里面,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圣威大发雷霆“朕人驻木兰是谁走漏消息,让贼子乘虚而人?皇太后圣驾在此”随即“当啷”一声,不知道皇上摔掉了什么东西,但听这碎玉裂冰的声音,断然是价值不菲的玩意儿。

    带路的皇子上前对着侍卫通报说永琏已到。永琏却听见耳边传音“太子爷,进去杀了弘历,你那傻丫头阿盼娥在我手里,你进去之后若没有动手,我拧断这丫头的脖子。”

    阿盼娥?永琏的身子微微一震,到底还是把她给牵连进来了,自己一生败破也就算了,不能连累她他可不是长胡子这样的傻瓜,微微一顿,就知道贺孤生必然跟随在后,只是若是要拧断脖子贺孤生也未必能及时阻止。耳边的声音继续“这丫头为你瞎了眼你知道吗?人家对你深情你莫辜负了人家,杀了弘历封这丫头做个皇后她一辈子都不必愁了”

    这丫头为你瞎了眼睛——永琏陡然整个人绷直,她瞎了眼睛?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她那天不是还笑得好好的,她还会浇花还会唱歌,还用那样痴痴的眼神看着他,她怎么能瞎了呢?他的心这一刻如此清晰,长胡子冷笑一声“我懒得骗你,这丫头没你恐怕是不能活的,你没这丫头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杀了里面的皇帝老子,你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你逼我杀亲爹,恐怕是报复心更强于夺江山,你——恨我毁了你周详的大计,所以你报复我。永琏略略一个冷笑,像冷风拂过了他的衣袂一般,阿盼娥和爹,他选谁?

    “宣永琏进殿——”屋里的人一声宣号。

    他走了进去,心里没想着选谁生谁死,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她为他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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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第二次用惊怒交集的目光看着这个已经化为“妖孽”的儿子,为什么他每次出现都要伴着血雨交加?一来一去都要带走那么多人命?这个孩子小的时候乖巧聪慧,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他简直心痛已极!“你杀害亲母,还要谋害朕!你你你朕真想不出来怎么会生下你这样一个孩子?”

    永琏不答,他的心不在这里,他也不辩解——如果没有他这“妖孽”隔空一拦,乾隆恐怕就不能好端端地坐在上头了。皇阿玛自然不知道那剑阵是谁挡的,那时候大家都蒙了面天知道谁是谁?这些都不重要,皇阿玛当他是什么,是要杀要剐,兄弟们如何看他,统统都不重要,永琏现在想的只是那傻丫头的眼睛为什么会瞎了?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她伤不伤心?怕不怕?

    众人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这祸乱朝廷的妖孽——已

    应死过两次却仍然活着的端慧太子。只见他依然长发长衣,当堂一站,风带着袖角、衣角、发角略略地飘,皎柔。一生未见过如此皎柔的男子,见则心痛的男子。皇上震怒,天威难测,永琏却站在那里自指而足一动不曾动过,就像他根本没听见乾隆的惊怒。

    “嘭”的一声,乾隆震怒的一掌拍在案台上“永琏!朕问你话,你听见了没有?”

    永琏微微抬头看了乾隆一眼,这是他敬爱了一生的男人“听见了。”他回答,口气是顺和的,一点不见惊色。

    听见了?就如孝顺儿子对父亲的耐心,无论父亲多么暴躁都能宽容的好脾气。各位皇子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永琏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

    “杀了他!”长胡子显然人在殿外,传音直传到永琏耳边。永琏微微一笑,笑若浮生红尘,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微笑过“皇阿玛,有人叫我杀了你。”他平和地说“杀了你好做皇帝。”

    他此言一出堂上一片哗然,随即落针可闻,大家都黑着脸等着乾隆的反应。“你果然是个好儿子,你还记得朕是你皇阿玛?”

    “我不会杀,我——从不愿流血,为什么这么多年居然忘记了?我从不愿流血,因我知流血的痛。”永琏低声说,他没理乾隆说了些什么,只是这样喃喃自语。

    乾隆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永琏摇头,轻声说:“没有。”

    堂上有一阵子是死一般怪异的寂静,乾隆的脸色极度不好看,永琏却疯疯癫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忘记了从活过来的那天开始就不姓爱新觉罗了,所以我做错了很多事,皇阿玛,对不起。”永琏微微一笑“等我做完了最后一件事,皇阿玛你杀了我。”他这样说,声音并不大但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人人都惊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发什么疯。刚才那位带他来的好兄弟已经暗自传令调兵遣将要抓住他这个疯子了。但永琏只觉得有些好笑,他是赴死来的,这些人却还怕他,因为他们不懂一个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不为什么,也许只为了我错了,我也累了。他轻飘飘地转过身,那一转如阿盼娥第一次在苦力街见到他打着油伞转身而去的那一转一样,那样美。他面向着殿外“蒋裘,把她放了吧,难道你当真要在皇上面前杀人,拧断她的脖子吗?”永琏的声音淡淡的“你不敢的。”

    殿外的长胡子几乎被他气得吐出血来,被威胁的人有像他这样雍容的?这个女人的确是他爱起来刻骨铭心的女人,他不止一次看见永琏在品安坊柳树上看这丫头一看就是一整天。他爱这个女人,但却就是看不到他为这个女人挣扎痛苦的表情!长胡子——蒋裘正

    是在狐夜盟计划破灭之后恨不得看永琏痛哭流涕的表情,但永琏偏偏越来越淡!开始还可以争吵几句,现在简直就像你拿一块烙铁去烙在他胸口他都不会叫—声——气死他了!

    殿外有人?守卫皇上的侍卫们顺着永琏的目光冲出去,把蒋裘落脚的大树团团围住,万箭上弓,只待一声令下,无论你武功多么了得也要立即成刺猬。

    蒋裘微微冷笑,把手里点了穴道的女人拉过来档在身前“太子爷,这些箭若是射了上来,先死的一定不是我。”

    “箭不会射上去的。”永琏神志清明,淡淡地说“你是狐夜盟谋反的首脑,他们要活的,要你的口供。”他就当没看见他自己身边也是一圈弓箭手,只是说:“放了她,这一切的事都与她无关,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她也只会激得我拼命,你不杀她还有大半年监牢之日可活,你杀了她我让你立即死在这凤凰树下。”他的语气并不激烈,但只要是人都知道他不是在恐吓。

    他居然利用卫宫侍卫的强势来逼他放人!好一个永琏!他掌管狐夜盟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永琏有这样的才智!“我死之前也要看一眼你伤心欲绝的表情!”蒋裘突然冷笑“我有个主意,我不杀这丫头,我戳破她的耳朵,让她又瞎又聋,看你是不是还爱她!”他实在是恨

    永琏,皇位至此早已无望,只要永琏痛苦他就会觉得快意。

    乾隆铁青着一张脸负手看着这两个乱党自己在那边窝里反。

    永琏的脸色白了白“你也不过是要我死罢了,你放了她,我死给你看,可以了吧?”他的语气幽绕,就似一个人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蒋裘怎么会信他会寻死?“我先放了她你才死给我看?笑话!你骗三岁的小孩啊”他嗤之以鼻的笑声未落,却见永琏鬼魅一般欺到了乾隆面前,众人大惊,但永琏的身法武功何等了得,他一把抓起乾隆的手,手腕一翻一柄精光闪烁的匕首就落入了乾隆的手中。

    大家大惊失色,永琏他居然身带利器行刺广来人啊!救圣驾”

    话音未落,永琏用乾隆的手握住那柄匕首,反转过来对准他自己的胸口,锋利的匕首在他胸口刺出了一道血痕,血迹在渐渐地扩大,永琏却眉头都不皱一下“我是谋反乱党之一,他是大清皇帝,你放了她,就算我不想死,大清皇帝圣驾也不会饶了我,你放心了吗?”

    乾隆惊骇地看着他这个做事完全出乎他意外的儿子,手掌里匕首冰凉,永琏的手居然比匕首还要冰凉!望着他胸口的血,乾隆不是没亲手杀过人,望着永琏平静的脸却突然颤抖起来,这令人心痛的孩子啊!随着永从来没有!她怎么能死呢?

    “嘿嘿,”蒋裘心里也惊骇,永琏疯了“好,只要你死了,我就放了她。”他一句话刚刚说完,突然“啊”的一声惨叫自树上掉了下来,树下弓箭密集,他突然掉了下来,直跌人弓箭群里,顿时被数支箭插入身体,惨叫成一团,立刻被擒住。

    这一下使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只见树上那女孩摇了两摇,抓住了树枝没有掉下来,她张开嘴,吐了一口鲜血——却是她刚才无声无息地咬了蒋裘一口,把他从树上惊了下来。她被点了穴道,怎么能行动?永琏一惊之下立即明白,是贺孤生远远地解了她的穴道吧!听蒋裘口口声声威胁他,她听久了一定很恨,她、她本来就是个义烈的女子!这一口咬得好狠毫不容情

    一个人轻飘飘地落在阿盼娥旁边,是潜伏已久的贺孤生,若非蒋裘恐吓说要戳穿阿盼娥的耳朵,他恐怕还在一边看戏。阿盼娥吐掉嘴里的鲜血,眼睛茫然地望向四周“君知,君知,你在哪里?你看见我了吗?你在哪里?不要听他胡说,我不要你死,大家都不要你死。无论你做了什么坏事,我都会原谅你的,别怕,别让人欺负你好不好?我知道你只是很伤心所以才会做错事,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你回品安坊好不好?我很想你”她说了一半,陡然觉得整个人落人了另一个人的

    怀抱,那个人冷冷地说:“永琏,我很奇怪为什么不管你做了什么她都不在乎,只要你留在品安坊像从前一样,她甚至不求你爱她或者娶她。四年前你把她丢在京城城门,四年后你把她丢在房里,她为你被砸头,为你被十一支长枪穿刺,为你瞎了眼睛,大概除了这瞎了眼睛的傻丫头之外,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对你。但是你刚才还是救不了她。”贺孤生鄙夷地看着他“如果你刚才对她有多一点的担心和痛苦,我也许可以原谅你。”

    永琏不可抑制地微微一笑,不担心?不痛苦?不爱她?不是的,真的不是的。他的手更加冰凉,乾隆觉得他的手居然比冰冷的匕首还要冷千倍。“我知道你在。”永琏低声说。

    “借口!”贺孤生冷笑,扣住了不断挣扎的阿盼娥“这丫头我带走了,落在你手上只怕活不过三天!”

    “她是个傻丫头。”永琏仍然那样轻声说“不懂得要求别人对她好,你要好好对她,不要嫌弃她爱哭。”他微笑起来让人像看见了什么正在逐渐崩塌的东西,却崩塌得很美。

    贺孤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几句话来。

    “我不要走!贺公子,我们带君知一起走好不好?他一个人大家都要欺负他,他会死掉的他会死掉的”

    阿盼娥拼命挣扎“你们都不肯疼他你们只会怪他不好”这一句“你们都不肯疼他”说出来,乾隆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却听永琏笑了,笑得纵容而且无奈“痴子。”他低声说,随后摇了摇头。

    贺孤生冷眼看见永琏那样宠溺的笑心里就不舒眼,挣扎的阿盼娥突然一僵,这次却是永琏隔空点了她的穴道“带她走吧。”他说得轻描淡写,似秋风吹起了落叶般自然。

    我自然带她走,不带走难道留给你?贺孤生冷笑着,正要提人而去,却突然眼角一掠全身大震!

    怎么会是这样?他震惊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场中——

    永琏说完那句“带她走吧”手上用劲,按着乾隆的手把整支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乾隆大叫一声放手倒退几步,惊骇绝伦地看着永琏。永琏衣袖微扬,手上仍然维持着按匕人胸的姿势,鲜血一时没有涌出来,乾隆会脱手倒退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奇怪地看了乾隆一眼,轻轻地皱了皱眉,他低声说:“皇阿玛居然也会害怕”

    乾隆脸色惨白,这这孩子他居然要死给他看!居然要他亲自下手杀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朕——是朕逼得你如此?是什么东西要逼死这个孩子?

    永琏抬目看了众人一圈,大家脸上是形形色色的神态,或惊骇,或迷茫,或不解,或幸灾乐祸他微微一笑“早该死了,迟到今日真是真是对不住了”

    乾隆踉跄地前行了两步“朕没有要你死!朕命令你不准死!朕还有好多事问你,你不能违圣令”

    永琏的伤口开始冒出血来,他摇晃了一下,目光留在乾隆的脸上,低声说:“皇阿玛——四年前你说过‘杀死这妖孽,朕重重有赏’,你忘记了吗?”

    乾隆张口结舌。永琏的目光从那些皇子面上掠过,微微一笑“永琏此心不为帝王热,自九岁后不姓爱新觉罗,你们——相信了吗?”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

    永琏的目光缓缓地落到了贺孤生身上“还有——我负了她一辈子,负她的情、负她的义”他手腕一拧,居然一寸一寸拔起了那匕首,鲜血泉涌而出,他拔匕首再刺,再一次刺人胸口“那十一枪本该是我受的,四年零八个月十八天,永不能忘”

    贺孤生脸色惨白,所有的人都脸色惨白,阿盼娥被点了穴道,她看不见影像,只听到声音。君知、君知、君知她在心里疯狂地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疯狂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叫给自己听,所有的人都听不见她心里的泣血!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四年来我杀了好多人,做了好多错事”永琏缓缓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好想回家,我好想阿盼娥,可是我不能回去——我不配”他缓缓地跌坐于地,鲜血遍洒——十七年前,是谁信誓旦旦说“此生不让任何人流血”?

    谁心里都有些什么东西碎裂了。永琏跌坐于地,嘴边带着微笑,那微笑空幻如花。

    一滴眼泪——缓缓自他眼中掉落至地上,至地上那些无边的血里。

    魔——垂泪了

    他真的是魔吗?是的话,死去的时候为什么还会落泪呢?听说眼泪是一种感情的东西,没有感情的话,是不会哭的。

    “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呼,贺孤生手臂一震,阿盼娥像疯子一样爬了起来扑向永琏, quot;啊——啊——啊——”

    如兽啼,如鬼哭,如天号,如命——在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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