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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运车巅簸地爬上坡,转个湾,绕过山坳,湛蓝的海就出现在面前了。

    “好漂亮!”那一望无际的蓝,和天空连成一片,李蝶飞看着不禁低呼起来。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到海边了,几乎快忘了海的面貌。秋日的海是最可人的,少了很多人群的喧哗,却多了一点清丽潋滟的味道。

    “应该早点来的。”罗彻有点惋惜。海,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逐浪的。他看看被窗边阳光洒了一身金粉的李蝶飞,没有说什么。她就像是海,他在感受她的存在。

    车子在滨海公路上奔驰,风景一路褪逝,快得让李蝶飞忙不及欣叹。这时,她反倒有一点希望车子就这样永远奔驰下去,没有终点,也没有靠站。

    这次的假期来得太意外。平时放假,她总得照顾乔和小昭,带他们出去走走。但这次连续假期,张妈妈突然不请自来,哄了小昭一个晚上,央求着让小昭到她家住两晚。小昭闹着要跟着张妈妈,她没办法,结果却连乔也跟着去了。

    如此一来,平空多出的个人时间,她反而不知该如何排遣。同事小何戏谑说她无趣;的确有道理,只是,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她长这么大,日子从没有过如此悠闲。

    啊!真的是悠闲!兼职的工作如她所料的被辞退后,这些日子来罗彻便硬拉着她四处晃荡,看夜间电影、一起分吃冰淇淋;动物园、美术馆、天文台。甚至pub、电动玩具店都有他们流连过的足迹,即使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也好。他们就像情侣一样到处游玩,她觉得有些不妥,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她喜欢跟阿彻在一起时那种明净清澈又安心的感觉。

    然而,这种安心的同时,另一种更大的不安急速地扩增。像癌,病变──不正常的细胞,以几何级数分裂成长,吞噬掉正常的细胞。

    “在想什么?”罗彻唤醒她的怔忡。

    坐了许久的长途客车,又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海,终于、确切地波涌在她脚底下。她却一路怔忡,怀着心事走过。

    “没什么。”她踢掉鞋子,踢踏着波浪。

    罗彻跟着脱掉鞋子,往沙滩后方远远一甩,连带把她的鞋子也丢掷得老远。她抗议一声,他泼水朝她溅来,她不甘示弱,盛了一掌海水泼回去,没多久,两人身上就湿了一片。

    果然辽阔无际的海,还是需要亲身去体触。这里头有冒险的梦,还有未知与未可期的情怀,每一起波涛都是一首诗。

    他们就像寻常的情侣一般,在这里掬起一掌清澈的海水,终究还是要看着它从手指缝间流逝,重回到?锶ァq弁乓黄耷楹#闹腥从涤幸黄星樘臁?br>

    李蝶飞蓦然站住,侧身对着海,仰起头向青空。这个举动并无任何意义,因为什么也不去想──也或许,充满太多她不敢去想的。

    她退了几步,转身面对海,坐在沙滩上。罗彻捡回鞋,落坐在她身旁。她侧眼看他,他侧头回望,交换一个两人都无法名状的眼神。

    云影慢慢地将阳光遮蔽,一大落一大落的,垂得很低,看起来像有大雨要来。秋色是全新的,但还是残余夏天的味道,闷热、潮湿、騒动,以及那夹风吹来的咸腥味。

    “阿彻,”李蝶飞撩开被风拂乱的头发,像是考虑了很久,终于下决定般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真的不打算到罗家吗?”

    疑问来得突然,罗彻听得直皱眉。怎么到现在这时候,还在想这件事?他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这件事我们不是讨论过了?为什么有突然提起?”他的决定不会变,根本没有改变的意思。

    “并不是突然,我想了很久”李蝶飞拍掉脚踝上的沙子,慢慢穿了鞋子才抬头面对他的询问:“罗夫人和大小姐来过了,明白的提出要求,要我说服你回去。”

    “你怎么说?”罗彻维持相同的表情,认真中有柔意。

    她没有马上回答。云层越来越低,空气变得窒闷难受,大雨将来前的那种闷热,带着潮湿和黏嗒。

    “好像快下雨了。”她看看天空,语气一转,说:“我没有答应。我并不能替你决定,但是──”语气又是一个转折。“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们,但她们到底是你的亲人,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为你着想,认真替你打算。”

    “是吗?那么你呢?你希望我怎么样?离开?还是留下?”

    “我”她难以开口。她的心已被异变的细胞侵蚀,得不到道德的救赎。他离开的话,对她来说,或许是好的。

    “阿飞,你听我说──”罗彻扳住她的肩膀,很认真的,很真心的,深深看入她的眼中。“我之所以不愿到罗家,并不是因为任性,也不是意气用事。当然,我跟他们之间徙有血统的关连,而没有灵魂的连系。血缘上,或许我跟他们有不可否认的关系,但于感情灵魂上,却完全是陌生的。这样,你能了解吗?”

    “灵魂?”喃喃地。

    她怎能不懂!在她身为他姐姐的身分的同时,这身体却又住着一个女人的灵魂,僭越禁忌、道德。她怎能不懂!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罗彻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笑容,将他气息的冷变得温柔。他替她拂开须旁的发丝,指背轻轻抚着她脸颊,缓缓拂过她干热的唇。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李蝶飞眼眸一低,站了起来,忙碌地拍掉身上沾的沙子。

    罗彻水清的眼底闪掠过一抹疑说不清的黯淡,像是云影。他没说什么,跟着站起来,两人一路没有再说话。

    回途他们改搭火车。对号车,他们无座位,捡了角落的地方默默站着。大雨要来未来,天色原已晚,低厚的云层将向晚的夜遮掩得更暗,车窗外看不到闪逝的风景,只有车窗上反映出的单调沉闷的车内景象。

    随着火车进站靠站,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惨白的灯光下,他们几乎被挤没在人群里。

    “你还好吧?”罗彻低头问。

    李蝶飞困难地点头,被夹挤在陌生人中。他心疼又不舍,费力将她拉到身前。

    “谢谢。”李蝶飞轻谢一声。车厢内人声嘈杂,说话很费精神力气,便没再多说什么。

    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回转的空间,她不得不稍稍靠近他,却为自己这个举动抬头对他抱歉一笑。他心里一阵波动,微微俯低脸,搂住她的腰。蓦然地,教她红起脸。她幽幽望他一眼,在嘈杂的车厢中默默;他更加搂紧了她,依着她微乱的鬓发。

    澳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心情,又是何时成了心上的烙痕?有种感情,是有口不能言的。因为那是道德的禁忌、败德的伦理。

    旁人眼中,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情侣;然而,他们各自心中的感情却隔了一层阻碍,没有着落处。这瞬间的默默,有太多的不可说。

    火车终于进入了他们的终站。罗彻小心护着她下车,迎面一阵冰凉的风吹来,潮湿冷凝,大雨就要来。

    两人转换了一趟公车,下车后离家尚有一段路。黑夜的晚上,除了他们,再不见其他的行迹。

    “我们得走快一点!”空气中的冷清,颇有来意不善的姿态。黑黑的天空,暗得不见一丝光,且从黑暗的云层深层,传来寥落几声窒闷的雷声,像兽类愠怒压在喉间的低吼。两人加快脚步。闷吼声不断,走到半路,雨就来了。先是一滴、二滴,然后一大串一大串急打下来紧接着大雨便倾盆而下,猛然将两人淹吞。而同时,更夹杂轰隆如劈的雷声,闪电将天空撕裂开来。

    李蝶飞心头猛然地悸跳一下,差点惊叫出来。暴怒的雷声实在有让人心脏麻痹的恐怖力量,而且让人不提防。

    不过片刻间,她全身便已经湿透。看看罗彻,亦是和她一样的狼狈,她竟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罗彻走近她,将她拥纳在怀中,为她遮蔽雨。“你还笑!般不好会着凉!”语气中带着的责备,心疼多于斥责。

    “不必担心,我很好。”李蝶飞又笑笑。他自己也淋得全身湿透了,还在担心她会着凉,只怕他自己先受寒。“你还是先照顾你自己!”

    “不行!万一你着凉了怎么办?”罗彻固执得很。

    “那么,跑回家吧!”李蝶飞也不跟他争,自己先跑起来。“快点!雨越来越大了!”

    雨真的越来越大了,两个人好不容易总算跑到家,浑身湿得如同化成了雨。

    “哇啊!好冷他”她轻呼一声,忙催着罗彻说:“阿彻,你快去洗澡,免得着凉了。”

    “你先去!”罗彻反将她推向浴室,边脱掉上衣,抓了条干毛巾胡乱擦着。“我没关系,换了衣服就可以。你赶紧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可是”

    “别可是了”他不再让她说话,硬将她推进浴室。

    她拗不过他,只得快快冲洗掉身上的寒意。热水温身,被大雨冻僵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温度。

    她匆匆换好衣服,很快出了浴室,毛巾包盖住的头发尚滴着水珠。

    “阿彻!”她催唤着罗彻,担心他受寒。之前她冷得直发抖,那种身体冻僵的感觉直锥入心窝,洗完了热水澡才觉得好过一些。

    罗彻很听话。虽然并不觉得冷,但身上残滞的黏嗒感总是不怎么好受。

    他把热水加大,热腾腾的蒸汽弥漫整个浴室,像是在燃烧,蔓延到他心房,狂肆着他心底某处在着火。

    那一切他拚命压抑的,触犯禁忌的不该,随着大雨溃堤泛滥了。这是诅咒吗?有没有终点或尽头?

    水声哗哗地,将他无声的吶喊吞没。这一切不会有回答的,他其实早就明了。禁忌的永远是禁忌。

    他的心在着火,将他的感情烧出一片空洞。

    “阿飞!”客厅里没有人,他走到李蝶飞的房间。

    她坐在床边,弯身吹着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太大,她没有听到他进来。直到他走到她身前了,她才发觉。

    “洗好了?”她含笑抬头,收起吹风机。卷乱、仍带点微湿的发垂散在颈肩。

    他默默注视着她。她头发因为自然卷的关系,总显得卷曲微乱,老有一种被风撩弄的感觉,大有别于那种整齐不苟的秩序清秀,而自生一种凌乱的美,让人忍不住去撩拨。

    他撩起她凌乱的发丝,望住她不动。

    怎么了?她眼神在问。他望她的神情,勾动她太多她不敢、不愿、不该去想的,那她一直怕泄露的心底最隐密的私意。

    “阿飞”他看着她,抚摩着她脸庞,心里涌起一股汹汹难安的波涛,在血脉里四处窜动着,再也压抑不住。渴望亲吻她、抚爱她。目光痴了,低了脸,亲吻住她的唇。

    “阿彻!你”她吓一跳──或者说,是不安。连系住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禁制,在某个地方松动、脱轨了。她以为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却没想到他也──她只觉一股溃了堤的汹涌波涛,排山倒海地向她淹来。他放纵他的情感,搜索她的情感,亲吻着她的唇、她的耳畔、她的肩项和胸膛。

    “阿彻,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她慌了,用力想推开他。他受了抵抗的刺激──或者因为体内奔腾的热流,他的吻停不了,带着爱欲的热,更激烈地抚爱着她。

    “住手!阿彻──”她不断抗拒着,抗拒这不该的感情。

    但怎样停止这股爱呢?他停不了。

    情深必坠。感情到了某个深度,必然堕落,义无反顾的去爱。他怎么停得了!他一直喜欢着她,不仅于精神层面的留恋,甚至,将她当成一个女人在渴盼;爱与欲并存,他渴望将她拥抱。

    “我喜欢你,阿飞。”他不再抑压掩饰了。表露的情感,痛苦又认真。

    “阿彻”李蝶飞错愕住。那张脸是那么熟悉,但那脸上流露的却是陌生的神气,不再是她弟弟──完全是一个男人的认真,在对她诉爱。

    “你不要胡说!”她逃避,不愿相信,拍撩起自己内心的感情。

    “我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他扳住她的脸,要她看他。“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阿飞。难道你没有察觉吗?”

    “不”她摇头又摇头,不知是不相信还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他,熟悉又陌生,不再是她认识的弟弟。那一切全都脱轨了,她怕身体里住着的那个女人的灵魂会脱轨叛德。

    “我爱你,阿飞我爱你”罗彻喃喃地,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且不断地亲吻着她。

    “不行阿彻──”她颤退着,却无从逃避。

    雷声轰隆,大雨连连。一声雷闪,灯光忽然暗灭,屋里屋外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她更不安了!怕这夜与黑暗。

    “快放开我,阿彻──”她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央求。

    他不放,抚爱没停,更加情烈狂放。黑暗煽惑了最原始的感情;他的爱,已停不了。

    他轻轻将她拥倒在床,吻着她的唇,她的一切──“阿彻,我们这样不行的”她低声抗拒,声音软弱无力,与其说谎,不如说是可怜兮兮。

    她害怕,害怕这一切,害怕结果,最后会变成怎么样!

    “别怕!一切有我。”罗彻情迷意乱,对她的爱和渴慕那么深切。“我爱你,阿飞,真的爱你”“不行的!我们──阿彻!你理智一点──”她拚命告诉自己不可以,想回避,却无从逃避他的爱。

    “我一直很理智的,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透过黑暗,他的声音无比清楚坚定又冷静。适应了黑夜的颜色,他们凝视清了彼此的面容表情。她的不安、挣扎、矛盾和害怕、疑怯,与不知该如何,他全看在眼里。那种种复杂的情态,才是她最真实的心情吧?泄露她无法、更不敢说出口的爱。“我只想知道,你心底是否也爱着我,阿飞?”

    “我”她想否认的,但她身体里住着的那个女人的灵魂却占据了她的心,主宰她的感情。

    “你爱我吧?阿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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