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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清梦而要命地烦。且不多说村里人的“烦”,单说问题正出在了这广播上,某一天,老蔫儿忘了关机,就传出了老蔫儿和婆娘斗嘴的声音,之后便是他死皮赖脸地要跟婆娘干好事而婆娘以来了客人为由死活不同意最终被老蔫儿霸王硬上弓的时长时短的吆喝声。

    原来英雄也象凡人一样!只一个愣怔,人们仿佛明白了什么,虽然嘴上不说,但都开始避讳。不要说村里人,因为这事儿,连婆娘都在跟他闹别扭,睡觉总给他一个冷脊梁。老蔫儿的那种被冷落了的感觉无疑再次突兀出来,为此,广播破例停办了好长一段时间,让人觉得怪怪的少了什么似地不习惯。

    但丝毫用不着去怀疑老蔫儿的耐性,因为广播总还有开播的那一天,而且重又开播后,不仅更固执,持续了足足有十几年,内容也更加花样翻新,连老蔫儿醉酒骂人死命劝酒甚至跟婆娘大打出手有时也能传出。这当然都是后话,我们现在只说老蔫儿决不会任其发展,他决定深入到群众中去。

    深入群众也必须有个切入点,这个切入点的选择应该就是老蔫儿全面变化的开始,因为他选择的切入点便是他最不善的喝酒。所以,他破了已坚持多年的不接受吃请的规矩,逢请必到,绝不放过任何一次吃酒的机会。

    问题是现如今的吃请明显少了,不过,别担心,他有办法:请的好说,不请?找上门去。象他这种身份的人找上门来,自不能撵,而且还必须客套。只要有客套就好说,哪管真的还是虚情假意,坐下便象到了自己家里。他酒量不大,逢喝必醉,醉了就骂人。

    刚开始,村里人还能接受,认为这便是实在——人谁没有缺点?缺点在人能够接受的程度内,便算不得缺点。一个人若是没有缺点还算得上人吗?不过,短时间如此还行,时间长了,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在这里,我们且不管这些,只说或许由于切入点选择的准确,老蔫儿显然很容易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缺钱!他领导的村集体不能没有钱,只要有了钱,不怕“小瘪三”们发狂。

    再说了,别看他们发狂,离了他所领导的村集体还真不行,远的先不说,只说推广化肥那事儿,任你喊破了嗓子,就是没人肯用,还说什么就这么些白不拉几的东西怎么能抵得上用了几千年的人粪尿呢?老蔫儿也不信,但他不象他们那么短见,尝试着用一下又怎样?肯定死不了人。所以,只有他一人用了,其他人则全部扔到了水道上。结果,来年只有他的和水道边上的粮食喜获丰收,村里人才认识到这白不拉几的东西还当真管用。

    这是老蔫儿最有说服力的一条经验,经验有了,当然还得有机会,机会说来就来了:先是天大旱,后又地大涝,巨大的损失让发狂的“小瘪三”不得不重又想到了老蔫儿和他所领导的村集体。

    带领大伙解决了旱涝问题之后,“小瘪三”们便又开始围拢到他刘老蔫儿的身边,尽管他破例每人加了一百元的提留。农民是狭隘的,正是因为缺少了组织,而要有效地组织他们,村集体就必须有钱。这是他在加收一百元提留款的过程中从有的农户几乎割肉的疼里得出的结论。

    集体就不能有钱吗?为什么非要跟他们去要?掌握了政策难道便不是掌握了财富吗?他的认识无疑还在提高:单干让农民吃饱了肚子,但农民吃饱了肚子就容易满足,满足了就不能接受新思想,不能接受新思想就会止步不前,止步不前就是倒退,倒退必落后。总算想通了,老蔫儿便决定办企业。

    由于缺少经验,所以只能从最简单自己最熟悉的做起——办编织厂,于是必须收回野棉槐条子的承包经营权。——编制这门曾经让村里人首先解决了零花钱的手艺,已渐渐地被更多的人放弃了,靠向少数脑瓜灵活技艺精巧者出卖条子来赚取少量的金钱,而后者则利用自己的优势大量地赚取利润。如此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差距,有了差距就会产生嫉妒,嫉妒是最大的不和谐,或者说是产生不和谐的根源。

    老蔫儿的决定一作出,立即有多数人支持,少数人反对,完全不是前些年的那种众口一词地支持和反对了。只要有多数人的支持,少数人的反对再激烈,也抗不过集体,不需去强迫,没有了条子,不怕你不乖乖地放弃。

    办了厂就有了钱,但老蔫儿在钱上不贪,他从编织厂当年就有的十五万利润中拿出五万给村里人分了,多数人一合计,都感多于卖条子,更加扯起了拥护老蔫儿的大旗。

    还有,有了钱,老蔫儿就不用再担心邻村支书之间的相互请吃,于是应酬便多,渐渐地就又不再参加村里人的闲吃闲喝。

    在更有档次的应酬中,老蔫儿的眼界大开,他已不再满足于编织厂的少得可怜的利润,先后又上马了珍珠岩厂、蓝矾厂、铸造厂。其实,办厂子不独是他老蔫儿要出风头,他从报纸上得知,其他的地方早就开始了,那可是发了大财的。

    乡里的书记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也可以说他依然是乡里的一面旗帜,他始终是乡里的一面旗帜,因为他有远见能够总走在前列。

    倒是村里人对他这面旗帜越来越不理解,他认为,这不奇怪,都是长期不注重学习不读书看报的结果。因此,在别的村支书总吵吵着报刊征订任务过重时,他反而加了倍,自又要受到乡里书记的赞赏,不过,这次他倒不单纯为了乡里书记对他本来就极赞赏的赞赏,他想办一个报刊阅览室。但资金有困难,他决定待发了财再说,无论如何都该办,他从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计划。

    在他看来,所有的计划都能够实现,不要说阅览室这么一个小事儿了,虽然或许会有个时间早晚的问题,因为他认定,办厂子肯定是要发财的,所以他憧憬着。

    发财的愿望和憧憬人人都是而且都该有的,应该肯定,老蔫儿为他的厂子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怪则只能怪天不遂人愿:这些厂子很快就出现了问题,村里的债务骤升,渐渐地,连编制厂也难维持了。他曾力图东山再起,却又实在无力回天。

    为了解决村里的债务,他别无选择地只能在乡提留的基础上层层加码。这样,就更不敢公开村里的账务,连支持他的多数人也开始怀疑他。

    怀疑是发现问题的先兆,有了怀疑,人们就能够放开了限制大胆了去想,好的想不到,往往想到的尽是关于他的“恶行”,从这个角度讲,怀疑又能限制人的思维。不过,他肯定还有许多“恶行”,只能留待以后再说,只说村里人有了怀疑,便开始了他们最初的对抗:拖交、欠交甚至不交提留,从一个人到几个人到面上快速蔓延着。

    他的对策是:一边想办法四处借款,一边鼓动司法部门帮他收款。见他请来了司法人员,村里人便躲着,找不到人看你咋办?司法人员自然干瞪眼,村里人却从此恨上了他,旧仇加新恨一齐涌上,便有人开始反他。

    几十年的经营,岂是说反就反得了的?“小瘪三”们蹦跶不了几天就又安稳了,当然还是不肯向集体交钱。

    老蔫儿便又故伎重演,尝试着继续办广播,广播办就办吧,那是你自己的事儿,谁也管不了,反正没人听,没人听他也办。

    刚才曾提过,不再细说,单说试图再去参加村里的闲吃闲喝,已是不可能了,因为村里人都在戒备着他,远远地见他过来,就忙关上门,任你喊破了嗓子只装作听不见,待你离开,就会翘着脚千刀万刀地骂,声音虽不大,却绝对让你能够听得到,白白惹一肚子气。

    秽气!老蔫儿恨恨地想着,便要窝一肚子火,窝一肚子火就看什么都不顺眼,只想找人打架,可打架连人都找不到,找不着人只好拿自己的婆娘怄气。

    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大概从他决定办厂的那会儿就开始了——她居然跟村里那些反对他的人一样反对他,而且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儿子送给了折腾不过自己只好到乡里开饭店的老支书。

    其时,老支书已卧病在床,用人之时要回了自己的亲孙子,自是大喜过望,病竟神奇地好了,自是感激万分,过去的恩怨便要一笔勾销。

    而老蔫儿却气炸了肺,从此便懒得打理婆娘,厂子办砸了自然要把秽气全部归罪于臭婆娘,连跟她干那好事儿也变得味同嚼蜡。

    女人也有女人的怪,长期不理她便容易起疑而醋意大发。在这个方面,老蔫儿自信是过得硬的,唯一的能算得上犯规的一次,恐怕就是邻村的支书老张请他做过的那次按摩:

    做按摩的那小姐,哎吆,真是羞死人了,穿的倒是省,差点儿没全漏了。那天,自是喝了一点儿酒,要不然自己绝不会去的。也怪小姐的****贼大,惹得他不停地跟自己的婆娘比,与小姐相比,婆娘的****实在太小了,免不了要想“大的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他实在受不了了,那对大****直在他眼前晃,忍不住要去摸一把,但他没敢,只在小姐不经意间用手浅尝辄止地触了一下小姐的手,嫩嫩的滑滑的柔柔的,绝非婆娘所能比。

    但老蔫儿有老蔫儿的自制力,天地良心,绝没有出轨,没有出轨便心底坦诚,为了平息女人的醋劲,他没有听老张的劝告,把这一次也告诉了女人,当然缺了那些自己在迷糊时的感觉和对比。

    你说坦诚就坦诚了,女人偏不这样想,她在想:原来还当真有事儿,瞒得我好苦啊。

    他只好把老张找来作证。女人却在想,都是属狗的,岂不是在帮他撒谎?这样想着,嘴里就说了出来,弄得老张尴尬而去。

    到这时,女人最相信的恐怕只有自己的直觉,她在通过没次数地干那好事儿来检验他,他相信无人能经得起这样的检验,因为越折腾,尽管他常空自憋了一身汗,那玩艺却越坚挺不起来。婆娘便只能信谣传了,先是不停地闹,总有闹够了的那一天,便终日里郁郁寡欢,慢慢地就染了病;而他则以为自己果真不行了,尽管有时候也不信。

    没人会愿意相信自己不行,尤其象老蔫儿这样要强的更不会。为了检验自己是否真的不中用了,他便“红杏出墙”了一次:一进入那个似明非明似暗非暗的小房间,他便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似乎随时都有跳出来的可能,两手则汗津津的象出了水。我当真就这样堕落了吗?他反复地问自己,嗓子干得只想咳。

    小床上铺着电热毯,热乎乎的。小姐麻利地脱光了自己,白光一闪便钻进了被窝,探着头不停地催他快点儿。

    他慌乱起来,手抖得不行。我可能已经不中用了。心里想着就随口说了出来。

    小姐边歪着头好奇地端量着他,边麻利地把他脱光了,嘴当然也没闲着,问,不行了?怎么会?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晕乎乎地连小姐啥模样都没有看清,憨乎乎地自语着,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答,傻样儿,专门研究“老二”的呗。说着便咯咯地笑个不停,顺手把呆立着的他拉进了被窝。

    小妮子确有些道行,一会儿就让他重振雄风。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他疯了一样便欲离开。

    小姐不肯,结账!

    不就是钱吗?他不在乎,但因为激动哆哆嗦嗦地把兜里的钱全掏了出来,顾不得去数就全扔给了她,他急于告诉婆娘自己还中用,临到家门口才意识到,这事儿原是绝对不能说的。

    怎样才能既不说又让婆娘知道呢?这成了他当务之急最需解决的问题,因为过度的兴奋让他的大脑已变得明显迟钝。及至进了屋,才缓过劲来,便急着要与婆娘干好事儿。

    病恹恹的婆娘甚为好奇,半推半就答应了,这毕竟是他近一年多来的首次主动要求。上了床,眼前尽是婆娘那干瘪的模样,那玩艺儿又不争气了,婆娘便说,不想就别勉强了。正欲泄气,突然记起了那热乎乎暖洋洋的被窝和里面肥嘟嘟油腻腻的身子,又来了兴致,边做着边尽力地去回忆刚才的感觉和按摩女的两只大****和自己曾产生过非分之想的所有女人,只认定婆娘就是她们,果然见效:婆娘满足了,而自己则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兴奋未来得及褪尽,一个不好的消息便传来了:自己曾去过的那个地方被公安连窝端了,据说咬出了不少的人,有村里的,有乡里的,还有县里的。

    他害怕起来:要是自己也被咬出来,一世的英明岂不就此断送了?越想越怕越后悔,自己可真浑呢,怎么就经不住小妮子的盘问?为什么非要连名带姓带职务带住址一股脑地都告诉她呢?

    事情过去了许久,担心的事儿总算没发生,但他仍惴惴不安,只要一听到警笛响,便会心惊肉跳地认为必是警察找上门来了,严重的时候,他甚至已看到了那明晃晃的铐子。——尽管他自信与公安这帮人还算有些交情,有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呢,毕竟名声重要哪,最好连他们也不知道,这帮人哪,他知道,没一个能保得了密。

    如此折腾了好一阵子,他决定找公安派出所的所长试探一下,小妮子居然没咬他?!于是他又记起了那胸,那草草的却是噬骨销魂的一次,忍不住就要掏钱把她的罚款交了,托人求情免除她的处罚,但虑及名声只能作罢,实是心有不甘,便以她做这等下贱事儿为由企图说服自己,醋意却又上来了,心里便暗暗地咒着。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段经历,婆娘去世后,虽曾有不少人劝他续弦,但都被他坚决拒绝了。村里人便说,老蔫儿只有一般好处,对婆娘忠诚。

    之后,老蔫儿又过了不平凡的两年。两年的时间,对一个人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两年中,老蔫儿的工厂不仅没能如期望的那样起死回生,反而越来越运转不灵了。

    与此同时,“小瘪三”们也在发生着变化:他们不再把目光只死死地盯在地上,有的倒腾起了小买卖,有的开起了磨坊,有的干上了油料加工……村里似乎一下子冒出了许多能人,这是老蔫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没想到的还有,他们竟愈发各顾各的自私了,没有了一点儿集体观念。但他们毕竟也办起了工厂,虽然小,而且干干停停,亏了也无怨无悔,照样有滋有味地过着生活。

    这说明老蔫儿当初的决定没错,他的思想至少比他们先进了五年。如此想着,老蔫儿便又有了自信。有了自信也没用,因为“小瘪三”们已不再关注他,似乎他与他们已毫无关联,偶尔提及时,常一脸的不屑。这不能不说是老蔫儿的悲哀。

    老蔫儿却似乎并没有感到悲哀,因为就在这个当口儿,老蔫儿又做了一件绝对令村里人刮目相看的事儿:他娶了曾被公安抓过的那个小姐,而且婚礼办得丝毫不亚于村里任何一个年轻人,仅客人就请了上百桌,热热闹闹过了三天。

    她小他三十岁,褪去了厚厚的脂粉换上薄如蝉翼的婚纱越发艳丽不可方物。只是两个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女儿的竭力反对。

    “小瘪三”们自然都坚定地站到了夏雨一边,纷纷谴责他,除了谴责,男人们的心里自然还更多了一层淡淡的让人实在无法说清的醋意,恐怕这也是他们的谴责总不如女人那样激烈的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敢表现出来,哪怕是谴责的不够彻底,必也会受到自己女人无与伦比的讥笑与不依不饶的闹腾。

    这便是老蔫儿的行为带给村里人最直接的影响,我们所要关注的自然不单是这些影响,更重要的还是老蔫儿本人:无论别人如何反对,老蔫儿还是再婚了。

    再婚那天,老蔫儿象城里的年轻人一样,轻挽着身披婚纱的新娘绕村庄转了三圈,算是对村里众口一词的反对的回应。悄悄地斜瞄一眼那些含意丰富的眼神,便暗暗得意,他老蔫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老蔫儿永远都是村里最敢说敢做的人。

    自己乐意,谁还管得了?一时间,老蔫儿的联想空前地活跃,何以非绕村三圈而不是五圈六圈呢?管得着吗?咱乐意。他知道,即使再绕十圈,饶有兴致的围观人群也绝不会就此散去,但他偏不绕,什么也不为,就是要与众不同。

    想着,他暗暗得意,得意中却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败退大陆前飞机绕空飞行三圈的故事,这不吉利,自己毕竟不同于他,自己还没有失败,怎么会突然记起于己毫不相关的他呢?难道冥冥之中竟会暗合了老蒋当年的心情?他强迫自己坚决不再去想,心底却还是浮上了一股淡淡的英雄迟暮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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