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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锦舟对那张纸到底意味着什么毫无知觉,那是斩断她和乔苍三年零七个月婚姻的砍刀,是一柄将旧日生活封死的锁,是一曲悲哀的挽歌,一把火点燃,焚烧,毁灭,永世埋葬,消亡。

    我手指不由自主捏紧墙框,隔着几米远我看清协议书的落款签署着浑厚有力的乔苍两字,而女方那一处此时还是空白。常锦舟茫然握住一支笔,她对面前这个男人毫无防备,她丧失了怀疑和探究的能力,更遗忘了和他的纠葛爱恨,遗忘了自己是谁,他又是谁,她唯一记得是他刚才喂她喝了粥,那么温柔,那么美好,那么耐心。

    "你是谁啊。"

    她透过乱糟糟的头发盯着他打量许久,忽然直愣愣问了这样一句,乔苍沉默片刻说,"我是以后会常来看你的人。"

    她黯淡无神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似乎被困久了,终于看到一方天空,哪怕四四方方,很小,很浅,也足够她欢喜半天。

    乔苍轻握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当舟字定格时,我心口突如其来涌入一池水,它不是温暖的,也不是寒冷的,仅仅是一池忽然闯进来的水,不代表什么,可浸泡在我的五脏六腑,压得我无比沉重。

    结束了吗。

    我们这场漫长的纠葛,在这么多年后,就这样仓促而简单的结束了吗。

    秘书拿走协议书,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他恭敬对乔苍询问,"何时公布。"

    后者思考了半分钟,"推迟几日。等风波过去。"

    秘书笑,"不论多久,这个消息公布,风波都会卷土重来,您与何小姐都将置于风口浪尖,抛弃病重的发妻,为世俗所不容。您又不打算将常小姐所作所为揭露,这些流言蜚语,只有您自己承受。"

    秘书看乔苍脸色有些阴沉,他立刻又补充,"不过常小姐既然不是乔太太了,也可在这里安心休养,也不会说错话了。"

    他说完退后到一旁,低垂头静候。

    乔苍松开常锦舟的手,她对那支笔很感兴趣,在床单和衣衫上写写画画,很快满满一片狼藉,乔苍没有制止,只是无声为她将头发梳理好。

    她太瘦了,瘦到一阵风足够吹垮她,那张脸还没有巴掌大,原本很窄的床铺,因为她的缘故,仿佛无边无际的宽。

    乔苍不曾久留,他最后看了一眼对笔失去兴趣,陷入愣神中的常锦舟,迈步走向门口,在他转身的霎那,我敏捷一闪,藏匿在两堵墙壁之间的凹槽处,隐去了自己身体和裙摆。

    护士余光确认我藏好,这才伸手拉开门扉,弯腰恭送他,"乔先生您慢走。"

    乔苍略微蹙眉盯着面前这张脸,"你是她的主治护理。"

    护士仍旧弯着腰,"我替王护士长盯班,乔太太身份特殊,院里怕我照顾不周。"

    乔苍面无表情,掸去西装沾染的墙灰,"你直起身。"

    护士这才站直,他问常锦舟还有多少日子。

    "一般精神病患者,大多数很容易垮掉,五脏六腑都会加速衰竭,乔太太这样年轻,十年左右还是可以的。"

    乔苍眯眼,他细细淡淡的目光投向尽头长方形的窗子,这幽暗阴森的回廊,只有那唯一一处洒落阳光,尘埃粉灰在光柱里飘散,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出口。

    秘书上前递给护士一个纸包,里面有些钱,还有些零散的首饰,"照顾好常小姐,乔太太这样的称呼,可以免了。"

    护士一怔,这才明白乔苍这般尊贵的身份,到这里并非对妻子的情深挂念,仅仅是为了做个了断。

    秘书疾步追上乔苍,等到两副人影彻底消失在第三重门后,护士朝我招了招手,我带着阿碧走过去,房门没有合拢,仍旧敞开着,常锦舟并不像那些鬼哭狼嚎的女人,对于外面世界充满渴望和好奇,时刻伺机逃跑,她不走不跳,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坐在床上,对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无动于衷。

    护士对我说,"常小姐该喝药了,我去拿。每到喂药的时候啊,这些病人最让我们头疼了。真是各种法子都想了,生生往下灌。"

    我问她苦吗,她说当然,草药丸能好吃到哪里去。

    我往房间中走,随口吩咐她,"顺便拿些糕点和糖果,我以后每个月送点钱来,吃喝别委屈她。"

    这屋子太冷了,一丁点暖意都没有,陈旧苍凉的四壁空空荡荡,白色墙皮犹如雪霜,经风一吹便飘散坠落,摇曳成尘埃。角落的水壶倒在地上,水渍已经干涸,窗纱生了黄黄的锈,偶尔拂动起来,犹如蹒跚弥留的老者。

    这更像一间牢房,禁锢了人的肉身,麻木了人的灵魂,我胸口又沉又涩,我知道终有一日我会打败常锦舟,让她溃不成军,生不如死,我从未怀疑过这个结果,唯独没想到是这样赢了她,把她逼成一个疯子,一个浑浑噩噩,痴痴傻傻的疯子。

    我站在床头,沉默注视她,钢笔被遗弃到远处,她手里多了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削瘦只剩细骨的指尖在绒毛上抚摸,嘴里念念有词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从来不喜欢我。

    我朝前倾身小声喊她,她毫无回应,看着那根草时而嬉笑,时而痛苦,直到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倏而一僵,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我迎上的是一双空洞、漆黑、呆滞又凝固的眼睛,甚至不会眨动,只是那么直勾勾望着我,我问她还认识我吗。

    她皱眉看了我半响,眼底半点波澜未起,我知道她不认识了,哪怕她还有一丁点印象,都不会这样平静,她一定会发疯冲过来,殴打撕咬我,和我同归于尽,一同死在这让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地狱。

    我站,她坐,不知沉寂多久,护士拿着药进来,当常锦舟看到她,整个人如临大敌,她从床上跳到地上,脚下没站稳又狠狠栽倒,那一下摔得很重,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两只手拿起鞋子,朝空中抡打挥舞,"你走!我不要吃!你出去!坏人来了!恶婆娘来了!要杀掉我!"

    她强烈的反应使我瞠目结舌,她踉跄爬起不顾一切朝窗子奔跑,护士一把揪住她,大力将她拖了回来,常锦舟的叫喊和哀嚎更加撕心裂肺,她好像真的很怕,她奋力挣扎的样子拼尽了全力。

    我命令护士松手,桎梏消失的一刻,我按住了常锦舟肩膀,我大声说不吃药,我们吃糖,吃糖好不好?

    她抖如筛糠的身体猛地止息,乔苍刚刚为她整理好的头发,又全部乱成了茅草窝,只露出一只蓄满泪水和惊恐的眼睛,她抖了抖唇,"糖。"

    我从护士手里拿走接过糖果和糕点,将药丸掰成小块碎末,搅和进奶油中,常锦舟被五颜六色的糖纸吸引了注意,她呆滞凑过来,我将糖果放在枕头上,把蛋糕递给她,她迟疑了下,颤颤巍巍伸手接过,那香甜浓郁的味道,令她忘记了哭泣,她非常感激看了看我,蹲坐在我脚下吃。

    我此时更宁愿自己面对的是一具冰冷的尸骨,我不会难过,不会感触,只觉得恶有恶报,一切都是因果,但这副模样的常锦舟,还不如一个无知的婴儿,她脆弱又狼狈,她的衰老,惆怅,枯瘦,在同为女人的我心上,重重插了一刀。

    我对她的痛恨,对她的厌恶,因为这张几乎不能称为人的脸而溃散。

    她吃到一半忽然咧开嘴笑,我手指颤抖无力,虚虚无无抚上她的脸,她的脸很粗糙,皮肤也蜡黄,眉眼了无生气,像一张被搁置太久,遗忘在沙土下的纸。

    昔年的常锦舟,明艳活泼,盛气凌人,她喜欢穿艳丽的裙衫,喜欢出风头,短短数年,物是人非,大约这才是脱胎换骨。

    我愣怔时,她抬起沾满奶油的脸,"你真好。"

    我停在她耳畔的手一颤,她眯眼笑得单纯,将蛋糕放在地上,用两只手挡住自己唇,眼睛瞥向门口,确定穿着白褂的护士已经走远,她恶狠狠说,"比这些只会逼我吃药的母夜叉好多了。"

    我扯出一丝笑容问她们逼你吗。

    她点头,"她们还打人,揪住头发往嘴里灌难吃的东西。"

    她手指了指窗台,"我每次就爬上去,可我今天摔倒了,她们才抓住我。"

    我喉咙一阵滚烫发紧,酸涩的滋味冲入鼻梁,蹿到头顶,我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以后不爬窗子了,我找一个温柔的阿姨照顾你,好不好。"

    她呆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奶油,"不骂我吗。"

    我说不,再也不会。

    她忽然掉下眼泪,我不知怎么,找手绢给她擦脸,她推开我的手,趴在地上爬向一只破败的柜子,从最底下摸出一枚发卡,她小心翼翼吹去上面珍珠沾染的浮尘,似乎这是她最宝贵的珍藏,她爬回来递到我面前,"送给你。"

    她生怕被人抢走,故而抓得很紧,我问为什么送给我。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脸有些泛红,侧过身靠住墙壁,大口吃蛋糕。

    我握住这枚发卡,再一次翻涌的酸涩比刚才更重,更强烈,眼前已经覆盖住一层浓雾,几乎下一秒便会凝结为雨。我不记得自己在这世上斗了多久,几乎每一个人闯入我的生活,都带来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屠戮,厮打,掠夺,算计,我一刻不敢松懈,将我的良善和纯真蚕食,掩埋,露出凌厉歹毒的爪牙和尖刺,攻击防御残害以求自保。我知道一旦输了,我就会被打回原形,重新回到一无所有,被人踩踏玩弄的岁月。

    那日子太苦了,太黑暗了。

    在我已经铁石心肠这般田地,一个单纯痴傻、惹人宰割,连说句话笑一下都很吃力的人,忽然将她心爱珍藏的东西送给我,就那么一瞬间,击中了我心底最柔软久未触碰的一根弦。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常锦舟,她仅仅是一个被抛弃,没了知觉和人生的傻子。再经不住风吹雨打,经不住尔虞我诈。

    阿碧眼神也有些悲凉,她将我扶起来,小声说走吧。

    我趁常锦舟不留意将那枚发卡遗落在她床上,她眼睛里只看得到那些食物,除此之外这世界的纷纷扰扰,真真假假,再也不会困扰她,捆绑她。或许稀里糊涂,了却恩怨与牵挂,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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