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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盘古旋”七旋八转,一连闪过二十余人次拳、掌、腿和肘的狂攻,这四人个个出手狠辣,绝不招呼不关痛痒的部位。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不忍,什么叫心软,往往为主子逼债,敲烂了债户的手和脚,再放入盐水中泡上一个时辰。

    这样的事,他们唯一的感觉就是有趣。

    所以遇上这两个不开眼的倒楣鬼,他们早就打好了谱,想好了点子,一旦逮住,有他们的好看。其中一人凌空跺出三脚,道:“我说三位有没有新点子折腾这两个家伙?”三人之一龇着一口獠牙,道:“在他们那话儿上涂上蜂蜜,然后杆在蚂蚁窝上”四人大笑声未毕,一只神来之手揪住了他的头发一抖“嗖”地一声,高凌宇手中竞有一束长发和头皮。那人头上白森森地冒出了一头血珠。原来高凌宇恨他们下流阴毒,手上蓄满了内力把他的头发全部连根拔下。

    当这人摸摸自己的头,粘粘地、滑滑的,而且血珠汇成血流淌溅满脸时,发出了没有人味儿的嗥叫。

    另外三人被这惨烈景像惊得微愕,拳山腿浪山压而至,一个家伙的脸被砸成不等边三角形,另一个的双腿断了三截,除了死的,都昏了过去。只有孙七只挨了一腿,滚到墙角,像一只巨猫爪下漏掉的耗子,眸子中尽是震骇神色。

    李乾要上去找补几下,微微伸手一拦,高凌宇道:“算了2这家伙是四人之中,比较稍有人性的一个,放他一马。”孙七扶墙站起来,抱拳道:“宇文大侠,我相信你也许不是姓宇文。因为在下从未听到过这名字,以尊驾的身手,也只有我们马公子也许还能应付。今承手下留情,姓孙的会永远放在心上,候机图报,二位如有事找我,可到下关孙破子杂纸铺子去,他是家兄”孙七下楼,江振禄一头大汗的上了楼来,在高凌宇耳边道:“老弟,老哥哥差劲,稍迟了一步,那个富商已经淹死在江边,据船家说,是他不小心失足江中的,老弟,我当然不信。”暗暗磨切牙齿,高凌宇道:“派去那几个人呢?”摊摊手,江振禄苦笑道:“总之,老哥哥迟了一步,不幸已造成,没见过那几个派去的汉子,八成是偷偷摸摸上船把人弄昏损入江中,或者那富商已上了岸,被他们丢入江中淹死立刻逸去。总之,不可能那富商自己失足落水的。”站起来,高凌宇道:“我们要设法暗示这位不幸的未亡人,叫她赶紧设法趋避。”李乾搔搔头皮,道:“师兄,到底是什么事?别他奶奶的神秘今今地,怕我泄了你们的底似的。”挥挥手,江振禄道:“不说话人家也不会把你当哑巴卖掉。事了之后再告诉你”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很多人的脚步声,首先上来的竟是那个神采飞扬,英挺中略带阴鸷之气的马凌云。他的身后跟了七八个汉子,其中三人就是不久前派到江边去害人的人。孙七站在最后,似在使眼色,叫他们速走。

    马公子负手走近,仰着脸,眼光向下看,扫瞄了三人一眼“喷喷”连声,颇有欣赏的意味,道:“金陵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之地,能人奇士一定不少,只是人各有志,有人宁为龙之潜、豹之隐,而不愿为朝廷所用,实在可惜。就以这位仁兄来说,身手之高实属少见,本公子十分欣赏。置身乱世之中,只要有真才实学,飞黄腾达往往是一夕之间的事。而这位兄台如果愿为朝廷效力,本公子保证力荐,弄个三四品的前程,岁入万把两银子,那可是稀松平常之事高凌宇还坐在那儿,面向窗外道:“马公子这番盛意,在下太不敢当了!村野匹夫,庄稼功夫,实在难登大雅。再说浪荡惯了,也享不了那种官老爷的福”爽朗潇洒地一笑,马公子道:“兄台不必客气,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为人处世,就怕没有真本事,只要有真货,总是不会埋没的,怎么样?兄台”高凌宇始终没有转过头来,淡然道:“男儿当自强是对的,但别忘了,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志以詹澹泊明,节从肥甘丧,正是所谓澹泊明志,甘肥丧节”微微一窒,那种神采和笑意就收敛多了,马公子道:

    “兄台志节高超,更是朝廷急需的人才,机缘稍纵即失,何不随本公子回去,改变这种漂荡流浪生活?”那蓖片人物在马公于身后道:“这位少侠,这正是你转运时机,必须抓牢,不可意气用事。我们公子能看上你,可算是天大的造化。再说,撇开官职不谈,岁入万余两,相当于一位尚书的年俸,眼珠是黑的,银子是白的老兄,你可要好好的酌量酌量呀!”终于他缓缓地站起,高凌宇道:“如此位高俸厚的差事,谁不动心?但在下一生作事,极重视原则,如果援引在下的人本身就不光明正派,俸禄愈高岂不更加危险?”尖喝一声,那蓖片怒声道:“大胆的刁民,马公子不过是爱才如渴,对你百般忍让,居然敢言语轻浮不敬”冷冷一笑,高凌宇道:“请问马公子,就在今日,你可曾作过问心有愧的事,呢?”他突然面对马公子,目光如电凝视着他。

    马公子这半天都只见高凌宇说话而未见其面孔全貌,此刻一看,高凌宇虽已化妆,但面部轮廓,尤其是永远无法化妆更改的眼神,是无法改变的。

    他们兄弟分别才不过六七年左右,这点时间,无法冲淡兄弟之间的情感或那灵犀一点。因而目光一交接,马公子如中电殛,几乎失态,道:“你你”高凌宇绝对不在此刻揭开身份,却又收回目光移向街心,道:“如果我没有说错,先把那件问心有愧的事解决了再说。”马公子多少有点错愕,不久前那种消闲镇定之色已经不见了,道:“这这”再度把目光移回马公子的脸上,一字一字地道:“作过坏事的人,最怕人揭穿,这点羞恶之心,至少还存有一点善念‘相反的,作了点善事而唯恐人家不知的人,就是醉心名利,在他的所谓善中已埋藏了恶根。”篦片和其部下自然听得出高凌宇语含讥消,但也蕴含哲理,篦片虾着腰谄笑道“公子,要不要拿下,这人太不知好歹了!”不耐地挥挥手,马公子道:“走开!”像蓖片这种帮衬人物,在这种纸醉金迷的金陵重地,自有他们生存的环境,他们大多善解人意,且会出点馊主意,如果受点委屈,不论轻重也能蒙受下来。

    蓖片狠琐地迟下,高凌宇离开桌子,以蚁语传音道:

    “如你还愿念这份情谊,就放掉那个女人,妥为安抚,明天傍晚在玄武湖上见”马公子没有回答,却拦住了部下不许他们动手,让高、江等人离去。

    下关有一家安寓客商的小客栈,高凌宇等人就寄居在这儿。为了证明孙七的话,吃完晚饭后上街。果然找到了那家杂纸铺,屋子不大,到处放满、挂满了纸人和纸马。

    就在这光景,有人在他们身后低声道:“三位稀客既然来了,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快请进来,在下还有些话要说。”回头一看,正是今日在琼华楼吃亏最轻,表示感激的孙七,首先带路进入杂纸店。高凌宇点点头,江、李二人随同高凌宇进入,且进入后院中的小屋内。

    孙七并未引见他的兄长,他说他的哥哥既聋又哑,却叫他哥哥准备菜点。孙七神色肃穆地道:“不知宇文大侠和马公子有什么渊源?”江振禄颇老练,急忙接过,道:“孙兄怎知宇文老弟和显赫一时的马公子会有什么渊源呢?”神色一整,孙七道:“依在下跟随马公子一年多的经验,如果宇文大侠和他没有渊源,仅是敬佩宇文大侠的身手而甘被讥消、训斥,在下以为绝对不可能。”点头笑笑,高凌宇道:“孙兄可算是有心人。当然,我们是有点渊源的,在谈这个之前,可否请孙兄告知,今日那美妇的事是如何解决的?”孙七长叹一声,讷讷道:“看来三位才是有心人。今日发生的事,可能三位早就知道了吧,又何必问在下?”江振禄道:“我们所知不多,不妨印证一下。”为难地踱了几步又坐了下来,孙七道:“宇文大侠,孙某这点底子虽然有限,作人却也有个原则,我早已看不惯那种作威作福,为所欲为的作风了!宇文大侠,请原谅!不论你们是何渊源,在下还是有一句说一句。”激赏的抱抱拳,高凌宇肃然起敬,道:“若非在琼华楼在下就看出孙兄是个血性汉子,也就不会找到这儿来。”苦笑着,孙七道:“那太不敢当,不过,正因为在马府当差作个护院,由于不大会奉迎,甚至同流合污,也就不大吃香。像那个蓖片柳怡斋,只不过是一位千总的舅子,但他善于逢迎,专门给马公子出点子作坏事,所以他在马府十分吃香”高凌宇道:“孙兄,那美妇如何了?”孙七喟然道:“美妇是苏州一个富商的二房,这次到金陵来游玩,没想到被马公子看上了,于是”目光如严冬的冰水,瞬间结了冰,高凌宇道:“于是派人去弄死了那个富商,却造成落水淹死的局面,然后把那美妇据为己有?”点点头,孙七道:“大致如此,不过在下并非马公子的贴身亲信,我是听别人私下这么谈论的。他们私下也谈论过马公子似乎颇为忌惮宇文大侠的事,都感到奇怪。”冷冷一笑,江振禄道:“有什么奇怪的?”摊摊手,孙七苦笑道:“马公子在金陵南门外跺跺脚,北门外的地壳也会震动,像今天那场面,三位非但不离开,还宰了马公子的人,居然让你们团固着离去,这不是异数吗?高凌宇道:“这么说,那美妇已经进入虎口,一切都完了?”比划着,表答他不以为然的意思,孙七道:“我只能这么说,这妇人可能失节,如果她不太贞烈,尚能保有一命,被送还苏州;设若她是个正经的女人,她她目前是否活着就很难说了!”李乾憋了这半天没说话,像个爆仗炸了开来,扯着破锣嗓子道:“姓马的是什么东西?捏着个驴鸟到处乱甩,这还有王法吗?”激赏地耸耸肩,孙七道:“这位兄弟,由这几句话可知你善良、纯正,有如一张白纸,这辰光,这当口,还有什么王法?这主子坐上龙椅之后,一切都乱了套哩”孙七有满腹牢骚,却只能说这么多。

    乾了一杯茶,高凌宇道:“这么说,马公子是仗势凌人,无恶不作了?”搓着手,孙七所要表答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只有点着头,无论如何,再谈多了,那就是“交浅言深”了。

    高凌宇自然也知道他的处境,自己不表露身份,光是问人家,人家岂不顾虑“一言贾祸”的危险?道:“孙兄,承你推心置腹,在下不能总是言不由衷,在下姓高名凌宇,应该是马公子的同胞手足”陡然一震,孙七讷讷道:“高大侠不就是武林中盛传的‘白骨断肠刀’吗?”高凌宇道:“正是在下”.

    讷讷半天,孙七又道:“高大侠不说在下还没有注意,如今看来,高大侠的脸型和眉宇之间果然极似马公子,尤其是眼神。只是高大侠目蕴神光,严而正;马公子的目光森寒而略带阴寒。”高凌宇道:“孙兄现在应该知道为何在下的同胞手足会在金陵改姓姓马,横行无忌了吧?”茫然苦笑地摊摊手,孙七道:“恕在下愚昧,还弄不大清楚。”喟然地,高凌宇起而踱着道:“孙兄,不瞒你说,在七年之前,在下和你一样,还是阉党的爪牙中的核心人物。由于家父欲脱离其控制而被狙杀,因而舍弟被留在阉党手中作了人质,却弄不清为何如今又变成马公子了。”愣了半天,孙七才像是自睡梦中醒来,道:“马士英本不是阉党,阮大钺才是。但他们勾结,狼狈为奸,也只有他们密切勾结,才能利用武将刘泽清、高杰、刘良佐及黄得功等人。因为他们有兵权,福王上台听马、阮的话,又封黄得功为靖南侯,高杰为兴平伯,刘泽清为东平伯,刘良佐为广昌伯,但这四人并未把马、阮二人放在眼里,这半壁江山”屋内静了很久,悲戚气氛浮现于每个人的眉宇之间,北京已陷,这些孤臣孽子却在分地盘,争权夺利。

    孙七续道:“关于令弟为何由人质而变为马士英的义子,在下也弄不清,但却知道,马公子武功高强,在皇家御用的供奉人物中,没有几人是他的敌手。”冷漠地,高凌宇道:“这已经就是最好的答案了,马士英需要一个绝顶高手作他的侍卫,而舍弟恰巧又是个数典忘祖的软骨头,这种人必然深信:大丈夫不能一日无权,更不能一日无钱。当了马士英的义子,认贼作父,他所希望有的都有了”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话又重提,高凌宇道:“在下已挑明了身份,这也是因为孙兄虽上了贼船,却是良知未泯,随时都会站在正义这边,在下才会说出秘密,所以请孙兄说说舍弟的劣迹恶行面色一整,孙七道:“承高大侠瞧得起,今生今世,愿终生为高大侠执鞭随橙,只要高大侠不嫌在下累赘无能。至于马公子,杀人越货,敛聚无数,而最令人发指的是,被他看上的美好女人几乎无一幸免,而且,为了灭口,玩过之后很少留她们活口的”他所牵肠挂肚的弟弟,竟是个人面枭獍,无边的绝望竟使他心身俱颤。但他稍后又想起一件事,道:“孙兄,你可曾见过一个名叫韦天爵的年轻人?三十左右,中等身材,双目深陷,说话低沉,使用巨剑”略一凝思,孙七道:“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在下见过两次,其中一次和马公子同乘一马车;另一次他们在秦淮河上招妓侑酒”一切都弄清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救这个可能已不可救药的手足。如果他中毒已深,良知全混,不但要考虑大义灭亲,还要防他反噬。

    孙七肃然道:“高大侠,有句话在下本不当说,因为俗语说:疏不问亲”高凌宇正色道:“孙兄,你我一见如故,如再见外就是不想交高某这个朋友了!有任何话都请直说。”激动地搓搓手,孙七道:“高大侠,你如果要劝他脱离这圈子,回头猛省,自然也是手足之情,尽人事而听天命,但你必须小心!”连连点头,表示想法相同,高凌宇道:“在下也有此戒心,明天我就要和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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