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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过瘾,如今站在墙壁前,像一头绵羊用脑袋击撞墙壁,湿淋淋的额头撞在墙上,眼睛周围全是斑斑血迹。沃拉吉米尔站在那里,继续撞着脑袋。黛卡娜慌忙跑到过道上,冲进厨房里,哭着向依尔卡和我丈夫呼救。他们两人立即跑进画室,沃拉吉米尔已经躺在这未来画室和展厅的墙壁跟前,墙上那还在往下淌着油彩的画面上印着他的头像,好像有人将柏油甩在墙壁那吸足了水的蘑菇上。可是沃拉吉米尔如今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我丈夫和依尔卡抬着他那瘫痪的身躯,将他放到过道上。依尔卡提来一桶水,跪下为沃拉吉米尔洗了洗脸和额头。我实在忍无可忍,便冲着黛卡娜使足劲喊道;“您是疯了还是怎么的?你们都在这里发什么疯嘛!我的老天爷,你们演的是什么滑稽戏嘛尸我又转向我的丈夫,冲他嚷道:“你也疯啦,你怎么能看着你的朋友这样呢?”可我丈夫不慌不忙地给沃拉吉米尔擦洗着额头,将湿毛巾敷在他的后脑勺上。

    沃拉吉米尔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说:“博士,您都看见了!”我丈夫说:“沃拉吉米尔,您大概将这样地生活一辈子。”沃拉吉米尔将他黑乎乎的手放在我丈夫的手背上说:“您都看见了,这很美吧!博士,您说呀,这怎么样?”连黛卡娜也望着我丈夫,泪水夺眶而出,她用手背擦擦眼睛;连依尔卡也望着我丈夫,除我之外,他们都在等着我那位喜欢教训人的丈夫说话。我丈夫表情更加严肃地说:“你们看,凡高割下一只耳朵拿来给一位酒吧小姐以证明他的爱情,沃拉吉米尔您像艾玛包法利夫人一样已经达到了死亡的边缘,只为变得纯净,证明死亡和受伤对您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您甚至蔑视它。沃拉吉米尔,我要是一翻哲学书,就能找出雅斯贝斯的一条漂亮的具有界碑意义的名言:让自己变得清沏透明。沃拉吉米尔,我喜欢引用格言,您别责备我,别制止我喜欢我刚才想到的这句名言,它特别地适合于您,比对写这句话的人更适合于您‘我将继续住在玻璃房子里,那里的一切都将是玻璃的,在那里我将看到每一个踏着玻璃台阶向我走来的人,在那里我将睡在盖着玻璃床单的玻璃床上,床单上面或迟或早将出现用金刚石刻出的几个字:我是谁?”’我丈夫低声地讲述着,这些话语使这地下室变得安静,这些话语以埋藏在我丈夫言语深处的秘密充溢着这个地下室,连我也被这魔力征服了。这大概是我丈夫所说出的第一次恰当的话语。我看到,连沃拉吉米尔也是透明的,连整个这间地下室、这些墙壁也都是玻璃的,沃拉吉米尔是在玻璃床上展现了自己,他盖着的是自己那块透明皮肤的玻璃床单,从而能看见沃拉吉米尔那颗疯狂的心。他如今躺在那里微笑着,撑着胳膊肘子躺在那里微笑着,对着那位如今重又容光焕发、望着沃拉吉米尔眼睛的黛卡娜微笑着,仿佛在这玻璃的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都将她和沃拉吉米尔永远地联系在一起。而当我看到这在我生活中还从未见到过的两位恋人如此深情地彼此凝视时,心中泛起一丝痛苦,低声说:“我想回家。”我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不想回到堤坝巷那个家去,我不想跟我这个丈夫一块儿去。突然非常怀念那个抛弃了我的伊尔卡,每当我最难受的时候,他便给我演奏吉他,我非常非常向往那伟大的爱情,只有在小说中、在爱情电影中才有的爱情。我在这间玻璃地下室里所见到的一切我都经历过,可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实际上我也曾因为爱情而不想再活着,当我的恋人抛弃了我而跟别的女人跑掉,我像一口装着脏衣烂衫的箱子被扔在大妈家里的时候,我曾因为失:恋想离开这个世界哩!

    依尔卡什梅卡尔已经刻骨铭心地恋爱了,他睡不着觉,也没心思在那台巨型压力机旁干活,连喝啤酒也没有胃口。依尔卡也希望身边有个知心人,就像沃拉吉米尔有黛卡娜一样。她和沃拉吉米尔一起去上班,在切卡德公司学车工,沃拉吉米尔简直生活在他幸福的顶峰。早晨他们在热尔多维地下室一块儿起床,黛卡娜穿着一身美式劳动服,连上班也像孩子一样同沃拉吉米尔手拉着手,一块儿下班回家,在地下室的煤气炉上做饭。依尔卡孤零零的一个人,沃拉吉米尔的母亲也是孤身一人,因为沃拉吉米尔恋爱了,除了黛卡娜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黛卡娜成了他的未婚妻、情人。而依尔卡爱上的那位姑娘名叫赫莱思卡,一名商店售货员,是位胖乎乎的大个子姑娘。依尔卡请她来到这间地下室之前,整个上午都在布置他的工作室,他的这画室,把他所有的素描和油画加上版画都拿出来挂在画室里,仿佛一个拍卖会,连巨型压力机上也恰当地挂上画,所有墙壁甚至走廊墙壁上都是画,连上学时的刁作也挂出来。依尔卡还买了一件过去画家们常穿的那种白夹克,一顶富有诗意的大贝雷帽。桌上摆了一本打开的伦勃朗和普尔基尼的专题论文集。我们坐在这里的时候,赫莱思卡来了。依尔卡一个劲儿地只谈他的未来,他伟大的抱负。我丈夫介绍了一通依尔卡的作品,仿佛是在展览开幕式上。他说全世界都在画人物画,抽象画已在消退。接着我丈夫从一张画走到另一张画介绍说,依尔卡的作品继承了普尔基尼的风格,这个可见的世界是他借以艺术地表现的原由,让他告诉人们他爱他们,他对人们的爱博大得将拥有自己的观众,最主要的是他将拥有自己的客户。沃拉吉米尔也走来观看一番。他带着微笑听着看着。我看到沃拉吉米尔对这一切都不怎么瞧得上眼,他看我丈夫的那眼神直像看着一头应该宰掉的野兽。当我丈夫说完话,当依尔卡穿着那件长到膝盖的没有熨烫过的白短大褂坐在那里时,沃拉吉米尔对我丈夫宣称说他最好去买件长便袍,还劝我给我丈夫买双时尚便鞋,又对依尔卡说他要是在画面加上一辆拖拉机或是在背景上至少添一个工烟囱,他一定会在创作上取得很大成就,一定能在洪波尔采或可能在赫卢麦茨的县级比赛中得个什么奖。

    他说着穿过过道,继续在这宽大的地下室里来回走着,继续发表他的议论。黛卡娜仍然躺在缝出花饰的毯子上仰面抽烟,继续每隔半小时煮一杯浓咖啡。依尔卡坐在那里望着他胖乎乎的姑娘,她正在抽烟,可从来没抽完一整支烟,好像有点张惶失措,因为她比侬尔卡整整高出一个头来。她刚一开始抽烟,便又心烦意乱地将它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又拿起另一支烟。依尔卡为她点燃母一支烟;划火柴,等待片刻,然后用他颤抖的手将烟点燃。我丈夫继续装做很喜欢他的画的样子,从一幅画走到另一幅画跟前。我却有点儿可怜依尔卡,因为那姑娘并不喜欢他,似乎把她跟依尔卡有点什么关系视为一种耻辱。穿着白色绘画工作服的依尔卡拿着一把黄色折叠尺在墙上量来量去,指指点点说这里将摆上一个装所有画具的柜子,另一个柜子则装上各类颜料,再一个柜子将用来装雕刻刀、凿子,因为依尔卡还将做雕塑,用菩提木和梨木来刻东西啊!因为他面前展现着在人物画方面一定能出头冒尖的前景啊i因为他已经向美协申请当个会员,作为美协会员他将得到来自大商场、新学校和所有公共场所的订货单,对于画家和造型艺术家的大门是彻底敞开着啊可是赫莱思卡却神经质地看一下表,说她必须回家了。她住在法伊卡尔纳附近罗可斯酒家的二楼上。当她一起身,我便意识到,连我都不会愿意跟依尔卡搞对象,这位赫莱思卡站着,仿佛越长越高越长越高,仿佛一块块建筑方石块在往上码,她必须弯着身子才能走过门框,这赫莱思卡是个巨人连我丈夫也被她的个头吓了一跳。他故意走到她身边去站着,发现赫莱思卡比我丈夫还高。当依尔卡跑到她前面替她打开门,陪伴着,两人的高矮比例就像我见过的一座雕塑群象,伏尔塔瓦河与马尔谢河之比,一只老猫与长得高大的猫崽之比。我丈夫拿起一张版画观赏着,这是一张反映伏尔塔瓦河河湾的版画,在利本尼桥下总停着一条用两根粗缆拴到岸上的大船,那里还架了一块上船的木板,船上的两侧有小窗户,船头有个小房子,这么一个小亭子,上面还有一个冒着烟的烟囱我丈夫说依尔卡必须把这张画让给他,他得从依尔卡这儿买卞这张画,他这么重复说着,手里恭恭敬敬地拿着那张画。依尔卡走过来时,我丈夫接着说:“这幅画我要挂起来。

    当我和沃拉吉米尔住在堤坝巷的第一年我们常在这里游泳,沃拉吉米尔在这里画过画,这儿搁浅着一条小机轮,一艘舱轮,上面洒满了午后的阳光”依尔卡想说点什么重要的事情、想问点什么,可我丈夫举着手,表示他还没把话说完,给人一个明显的印象是他所说的都是值得注意的。于是接着说:“当我们游够了,便从脏水底下膛到河面上,然后便躺到这船上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木板上。在太阳的照射下,茨冈小孩们跟我们一块儿游着,他们总跑到这舱船的小烟囱那儿去拉屎撒尿,大概所有的茨冈小孩都爱到那儿去拉屎撒尿。岸上有一家能容纳好几百人的沃拉斯达大饭店,这里曾经有座河堤,布拉格人常带着孩子到这伏尔塔瓦河周围来郊游,他们周末郊游时常打沃拉斯达大饭店这儿过,然后沿着罗基特卡小河一直走到贝尔茨迪罗尔克。依尔卡在画面的背景上画了沃拉斯达,在沃拉斯达大饭店旁边曾经有过一家杂货铺,我和沃拉吉米尔在这儿游泳的那个时候,这杂货铺还卖过网,编网的人还曾经坐在这铺子里。店铺橱窗里有一幅标语,上面写着:‘我从水底捞起所有沉没的船只。详情请问该店铺。’好!我买下这张版画!依尔卡,给你二百克朗,够吗?”依尔卡抬起他那双诚实的眼睛,低声说:“博士,我免费送给您吧卜可是我想问”我丈夫将两百克朗折起来塞进依尔卡的上衣口袋里。依尔卡终于问道:“你们觉得赫莱恩卡怎么样?你们已经看到她是多公地温柔了吧?她也很柔弱,你们认为呢?我想教她画画。”我又夫说,她的确是一位柔弱的姑娘,说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令仗神往的姑娘了,说他希望依尔卡的爱情能得到回报,就像在大工作间的那位沃拉吉米尔与黛卡娜之间的关系那样。依尔卡专心听着我丈夫所讲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忠诚的眼睛,像聆听千真万确的真理一样地听着我丈夫的话。当我已经开始出汗时,我干脆神经质地点燃一支香烟,因为我看到,现在该轮到我了。果然,依尔卡也来问我对赫莱思卡这位大食品商场售货员的印象。我注意观察依尔卡的眼睛,他看着我的那神情恳切得使我一下改变了主意,本来在赫莱思卡呆在这地下室的整个期间和她走了以后的这段时间里,我都在准备着要把我丈夫臭骂一顿,并把我真实的看法告诉依尔卡,如今我突然认识到我要是这么做了,就会伤害依尔卡,不知他会冲动得干出什么事来,我就会像抢了一个孩子的玩具一样,那么残忍,于是我对依尔卡说:“赫莱思卡的确是一位可爱的姑娘,最主要的是她对绘画感兴趣,我很乐意也许在以后教会赫莱思卡像我一样绣图。”依尔卡扑到我的脚前,跪着求我,一个劲儿地求我从头教给赫莱恩卡怎样绣图。他说他可帮她在稀疏的帆布上打个草稿,让赫莱思卡绣出那幅睡着的父亲的梦,说他将在布上轻轻标出在他父亲周围飞舞的各类蝴蝶的颜色。后来我们走出地下室来到热尔多维街上,我们沉默不语,在地下室目睹的情景仍旧浮现在我们眼前。街上略微有些暗黑,煤油路灯如蛇一般发出咝咝之声。等我们回到家里,我丈夫便生起炉子,火焰很快上蹿。我跟平时一样立即上床躺下,博士则和衣而卧,我们的头几乎碰在一起地躺着。博士关了灯,只有炉灶里的炉渣在闪光。我们分别躺在呈直角摆放的沙发床上,摊开的手握着手,重又回味着我们在地下室里目睹的情景,慢慢入睡了

    仿佛我们商量好似的,我们都避免说起在依尔卡画室里那个晚上。依尔卡有时在我家门口等着我们,他已经不能站着等了,便像贝比切克斯瓦特克一样蹲着、坐着等。有一次他甚至和贝比切克一起蹲在瓦尼什达先生的酒家喝啤酒。依尔卡邀请我们去参加他与赫莱思卡的约会,甚至说下一周便是他与赫莱思卡相识三个月纪念日,邀请我们去参加庆祝他们订婚的活动。贝比切克对我们说,他学漆工出身,他夏天有空将为我们漆好所有门窗。就这样依尔卡邀请了我们,贝比切克叙述了整个工作程序,他们两人挨到坐着,活像两只大鸬鹚,两只动物园鸟棚中的鸟于是我们同他们一道回到瓦尼什达先生的饭馆里喝啤酒。整个饭馆就像疯了似的,大家都在喝酒,因此大家都说空气中有股什么焚风或者太阳黑子,泊仁卡太太跟邮政局长在一起,一杯接一杯喝,已经在研究太阳黑子对人体的危害。瓦尼什达先生已经有些抱怨,可总也不管用。泊仁卡太太的块头儿的确跟赫莱思卡、这位依尔卡未来的未婚妻的不相上下。她的眼睛仿佛泡在酒里,她整个人都淹没在酒桶之中,啤酒已没过她沉重的双腿、涨到了她的嘴边,如今这啤酒已经渗进她美丽的大眼睛里。贝比切克喊道:“拉佳,这儿来三杯啤酒!”依尔卡坐在角落里,脑袋趴在桌子上,我想他就这样在休息,依尔卡的个子果真不比贝比切克大,那贝比切克坐在桌旁时嘴巴刚好能够着酒杯喝酒。泊仁卡太万四处送酒时,她庞大的身影像一床被褥将依尔卡盖住,又好似一片乌云低低地掠过田野。当依尔卡站起身来与泊仁卡太万碰杯时,他不得不向后昂着头,以便看到她的眼睛。泊仁卡太太不管跟谁碰杯,都要求说:“为健康而干杯!眼睛相对而望!依尔卡继续在向泊仁卡太太讲述他的赫莱思卡有多么温柔多么可爱多么漂亮。他走到泊仁卡太太后面,在讲完这一切之后,补充一句说:“泊仁卡太太,我的赫莱恩卡恰恰跟您一般美丽。”泊仁卡太太笑着说:“你这个流口水的毛头小子!”说着轻而易举地像搂起一个小孩一样将依尔卡夹在腋下,两对醉眼彼此望着对方醉醺醺的脸,依尔卡的双脚从泊仁卡太太的膝盖那儿耷拉到地板上。泊仁卡太太吻了一下依尔卡之后便放下了他,走到酒柜台那儿灌下一杯酒

    我们穿着结婚时的服装,买了一束花,傍晚去到热尔多维酒家地下室准备参加依尔卡与赫莱思卡的订婚礼,当我们来到地下室的画室里,只见依尔卡缩成一团,忧伤地躺在被子里痛苦地对我们说,赫莱思卡不想跟他,她已经对他这么说了。他说惟一的搭救者是我丈夫,说我们必须对赫莱思卡表演一出像沃拉吉米尔同黛卡娜演的那样的戏:那天晚上沃拉吉米尔往墙壁上撞破了自己的脑袋。依尔卡让我行行好去求赫莱思卡,说她只把我当做她惟一可信赖的,说我必须去到她那里,一直等着她从那大商场走到赫拉夫尼街上,说我必须将她带到这里来,让她看到依尔卡如何为她、为爱情而受煎熬,说他离开她简直没法活依尔卡说着请求我一拳打得他鼻子流血,说他自己下不了手于是我将花束插到盛水的罐子里。快到六点时,我在商店门前看到听到姑娘们已在拉下橱窗上的卷帘门,我一直等到彪形大个子姑娘赫莱思卡走出来。最后我请求她说,依尔卡想最后见她一面,他由于爱她而病倒了。赫莱思卡看了一下表后点点头,然后我们便默默地穿过赫拉夫尼大街,一辆客车从火车站朝铁路过道关卡这儿开过来,顿时我们都在茫茫蒸汽中,火车头和车厢从我们面前开过,使我回忆起我和我丈夫也曾与法蒂一起站在铁路边,火车也是这样从我们面前开过,距离近得伸手就能碰着。法蒂伸手拿着火柴,火车划着了火柴,法蒂用它点燃香烟或者烟斗,车厢就这样一节节地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开过去。后来拦路杆抬起来,我们默默在走过铁轨,然后便走在热尔多维街上了。在一个生铁泵旁边,在一棵老梨树下面的一张条凳上坐着贝比切克,他的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抽烟,还戴着那顶礼帽,在黄昏中微笑着向人们点头问好,继续东张西望。随后我们便沿着台阶走向地下室的画室去。下面一片漆黑,我借着台阶上的光亮走到地下室门口,打开门,我跟赫莱思卡一样吓了一跳。进门之后,我关上身后的门,只见依尔卡满脸血乎乎地躺在被窝里,鼻子里的血还在继续往外流,他那对忠诚的眼睛简直是世界上最钟情的了。被子上是血,有些画上面也满是斑斑血迹,桌子上也是血。

    我丈夫穿着婚礼服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用责备的眼光望着赫莱思卡嚷嚷道:“您瞧瞧您都干了些什么!赫莱思卡,依尔卡这么喜欢您、爱您”依尔卡含糊不清地说:“赫莱思卡,离了您我没法活,您留在这里吧!”一片静寂,只听见关闭的窗子外边行人经过的脚步声。赫莱思卡却完全另样地理解了这一切。如今她怀着极大的反感,眼睛里冒着怒火大声喊道:“这就到头了!彻底地到头了!你们这些愚蠢透顶的蠢货!你用这一套鬼把戏来对付我!让我做你老婆?连最近一名牧放阉牛的人也比你要可爱些,即使你是个什么拔尖的人物,就像你常对我说的那样。我宁可嫁给打了我一个耳光的最后一名管家也不愿嫁给你,即使你是世界冠军我也不干,你这个大笨蛋1你知道你多么叫我感到恶心吗?你们所有这些讨厌鬼!你就是这么来代表艺术的?就是这样来演出这些歇斯底里戏剧的?”女庞然大物赫莱思卡站在那里手指着依尔卡放声训斥。如今她跑过来,掀开依尔卡血迹斑斑的被子吼道:“别再演这种滑稽剧了,蠢货!不为我,而为你自己也别再这么干了!你难道没有一点儿自尊心?你竟想让我看到你这副样子?你记住,只要让我碰到你,我就要让你吃拳头,我只要一看到你,说不准就会宰了你!”她用手指着他威胁着,仿佛这一切使她肠胃难受起来,她装模作样地指出她是怎么评价这一切的,还弯下身来,装做要呕吐的样子。结果她胃里真的一切都放松起来,冲着被子吐开了。肯定是因为下午姑娘们在商店后面要了几捆醋渍排鱼莱卷,结果几个鱼尾巴加上没有消化掉的一点儿土豆沙拉都吐到被子上。她愣了,可是当她环顾一下这画室,这血迹斑斑的被子和满脸血痕的依尔卡时,脸上又现出快活的神情,对自己的言行又点头赞赏,大笑着沿着台阶跑出去,得意地甩了一下玻璃门,撞得一块块碎玻璃掉到走廊上。依尔卡抬起他那对忠诚的眼睛对我丈夫说:“博士,您说呢,她大概不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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