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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那女生掩嘴笑说:“他们可真能吃——”何如初皱眉:“跟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哪里是‘上临一中’的天之娇子——”女生大概都不能理解男生怎么能吃那么多——

    钟越笑嘻嘻看着大家吃的不亦乐呼,站起来招呼韩张:“你也多吃点。”颇有主人风范。韩张倒在椅子背上,说:“说起来我也拿了钱,是不是也该请一请大家?”有人听见了,立即起哄说该请该请。白吃的晚餐,没有人不乐意。

    一伙人又吵又闹,直吃到十一点半。有人说明天还要上早自习呢,大家于是撤了。因为何如初说太晚了,不巧小区里路灯又坏了,心虚虚的有点怕。韩张便说:“那我送你回家?干脆在你家睡一晚上得了——反正以前我爸妈出差的时候,也常去你家打游击。”

    她立即摇头:“想在我家睡!没门——我家又不是宾馆,交钱还差不多。”钟越听了,便说:“我跟你顺路,送你进去好了。”

    她想着还要给他药呢,于是点头,俩人一块出来。

    真是夜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唯有俩人一轻一重落下的脚步声。道路两侧低矮的树木因为庆祝国庆挂上了五彩缤纷的珠灯,现在还没拆,一闪一烁发出七色荧光,照的人的脸莹莹发亮,眉眼便朦胧含糊起来,像是隔着纱隔着雾,有种虚虚渺渺的美。俩人并排走着,静谧的夜里,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酝酿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题,唯有一路沉默。

    何如初突然觉得紧张,双手下意识背在身后,不是东张西望就是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身侧一步之隔的钟越,莫名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钟越见她低头不语,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浓浓的夜色里,有种微醺的沉醉感。半晌说:“你书包重不重?我帮你拿着。”

    大家都将书放教室里,顶多带一两本回去温习。只有她,也不嫌累,十几二十本书天天背着上学放学,没把背压弯已是奇迹。韩张曾骂她犯傻,她满不在乎说习惯了,从小不这么背过来了么,照旧背着个大书包在学校里穿梭。

    “啊——”一声,从失神中惊醒,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说了什么,忙摇头表示不用。钟越手已经托在书包底下,掂了掂,笑说:“跟驼座山似的——没事儿,我拿着吧,反正空手。”她唯有任他将书包从自己肩头褪下。

    身体果然轻了许多,试着快跑几步,轻盈如燕,心情也跟着飞扬。回头看了他一眼“恩”了两声,支支唔唔想说什么始终没说出来,只好羞涩地笑一笑,蹦蹦跳跳跑远了。已经到小区门口,她停下来,回头等他。

    钟越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看着她坦然说:“不是说灯坏了吗?我送你到楼底下吧。”她忽然变得矜持起来,含笑摇头:“不要紧,熟的很。”

    钟越停了停,便将书包递给她。她双手抱在胸前,微笑说:“那我走了——”低着头从他右侧擦身而过。他见她进了小区的小门,掉转方向离开。

    听得身后传来叫喊:“等一下——”他忙回头,见她气喘吁吁跑过来,半弯着腰在书包里胡乱翻弄,好半天才抬头,擦了擦鼻尖上的汗说:“差点忘了——,喏,给你。”递给他一个白色小塑料袋。

    她解释:“这些是治瘀伤的药,小盒子是擦的,大盒子是吃的,都有说明书,回去自己看——我走了。”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掉头跑开。进铁门前还回头冲他挥了挥手。

    钟越本想说自己有药酒,不用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人已经去远了。打开看了看,认得其中一个是很有名气的牌子。于是小心系紧袋子,踏着朦胧的夜色回去。正是农历上旬,一弯新月浅浅淡淡、疏疏离离挂在枝头。

    何如初闷头闷脑冲回家,根本没注意到路灯坏了,脚下一片漆黑也完全没感觉,只觉得浑身发热,口干舌燥的。刚出电梯门,家里的门已经从里打开,何爸爸探头出来,责备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爸,这么晚你还没睡啊?妈妈呢?”将书包随便一扔,去厨房拿饮料。

    何爸爸拍着她的头说:“知道晚还不回家!下课后上哪去了?你妈身体有点不舒服,先睡了。”何爸爸回家时已经十一点,见女儿还没回来,到底担心,于是一直在楼下等着。

    她“哦”一声,说:“同学请吃夜宵,他运动会拿了奖,大家都去了——爸爸,我跟你说,我们班有个同学,他叫钟越,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最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何爸爸看着一脸兴奋的女儿,摸着她头发说:“那你要向人家学习——好了,都大半夜了,洗漱洗漱赶紧睡吧。小心明天起不来,上课迟到又该哭鼻子了。”她做了个鬼脸,蹬蹬蹬跳上楼。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似乎还在参加比赛,心仍然砰砰砰地跳得厉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是喜又是忧的,兴奋的同时又忍不住害怕,冷冷热热掺杂在一起,令年少的她不知所措。终究年轻贪睡,来回折腾了一个来小时,最后还是扑在枕头下朦朦胧胧睡熟了。

    自从运动会以后,林丹云便常常来零班串门,有时候找韩张,有时候找何如初说话。因此和零班的一伙人都混熟了,不知怎的,居然连零班教室的钥匙都混到手了,更成了零班的常客。常常和何如初、钟越、韩张他们待在一块做作业。

    因为周日下午有半天的假,林丹云便说要跟他们一块去书店买参考资料。上午最后一节是许魔头的课,刚念完最后一题的题目,下课铃便响了。许魔头握粉笔的手在黑板上顿了顿,转身将半截粉笔扔在盒子里,拍手说:“算了,下次再讲。下课。”

    众人都觉得惊奇,纷纷说:“老许今天吃错药了么?就剩最后一题了,他居然没有拖堂——”许魔头讲课一旦讲上瘾了,曾经有过拖一个小时堂的记录,大家都快饿趴下了。今天这样,可不像是他的风格。

    有同学说:“也许他正有急事,赶着走呢。”韩张在一旁笑说:“哪呀,完全不是这样的。上次全校统一的教师考核调查表,有人抱怨老许拖堂拖太久,因为住得远,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好空着肚子进行下午的考试,当天晚上回家,因为胃痛,还去了趟医院。学校看到了,在每周一晚上例行的教师大会上,隐隐约约提到这件事。所以老许知错就改,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拖堂了。”说完感叹一声:“老许真是个好同志啊。”

    大家听了,叽叽喳喳议论一番,都为以后不用拖堂而高兴。那时候,快乐是这样的简单。

    因为何如初说有点饿了,林丹云便问:“那你还去不去书店?”她正犹豫呢,韩张推着她就走,口里说:“说好先去书店的,又没有多远。你不会晚点吃啊。”她转身,嘟嘟嚷嚷:“知道了,推什么推,我不会自己走啊。”

    几个人去附近一条街上的“求知书店”这家书店,上下一共三层,比新华书店人气都高。沿着狭窄的楼梯上去,门面看起来不起眼,转身进去,却有别有洞天、豁然开朗之感。到处挤满了挑书的顾客,大多是上临一中、二中的学生。

    因为有新到的哈利波特,何如初便站在圆台前不肯离开。买回家的话,妈妈又该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这些闲书!”没收不说,恐怕还得有一顿好说。只好在书店先翻一翻,一目十行扫一遍。

    韩张催了她几次,见她口里答应着,一点要走的迹象都没有,人都钻进书里去了,于是几人先上二楼,那里是各种各样的参考资料,真正的书山题库,苦海无涯。

    钟越下楼,见她还是那样站着,怕弄脏了书店的新书,用纸巾垫着手,连姿势都没换。在她身后站了老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进入忘我状态,于是凑上前,悄悄说:“你这样站着不累么?到里面坐着看——”说着指了指角落里的沙发凳。

    见她不回答,轻声捅她:“喂,何如初——”好气又好笑,就有这么好看?整个人魂都没了。她迷迷茫茫抬头,过了会儿眼中才有了焦距,无意识后退一步,踩到钟越的脚,这才清醒了,连忙往旁边让去,却又撞到一边的书架——

    钟越眼明手快伸出手——扶住书架的同时也将她圈在怀里。大家听到动静都往这边看来,她刷的红了脸,扭过头不敢看人。钟越连忙退开,不着痕迹放下手,强自镇定说:“刚才叫你,好半天都没反应——”其实刚才他也乱的很。

    她犹低着头“哦”了两声,轻声细语说:“一时看入了神——”

    两个人靠得这样近,几乎面对面站着,又经过刚才那样一番亲密接触,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钟越便说:“那你坐着看吧,舒服些。”说着就要走。

    她喊住他:“你下来找我干嘛呢?”钟越暗暗责备自己,这才想起找她的目的“哦,是这样的——韩张和林丹云他们快挑完了,催着你赶紧买,好回去吃饭。你——饿不饿?”他一直记挂她说饿,所以早早就挑完书,好让她能早点回家吃饭。

    她跟他一块上楼,笑说:“现在反倒不觉得饿了,大概是看书看饱了。”钟越问她:“不看了?”她摇头。他又说:“既然这么喜欢,那干脆买回家啊。”她便将缘故告诉他,连带将上次漫画一事都兜了出来。他听着含笑不语,眼角唇边的笑纹柔软如和风。

    韩张不耐烦地说:“何如初,说你磨叽还不肯承认!”林丹云也说:“钟越,怎么去那么久。我还等着你给我作参考呢,这本书好不好?”说着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本书,又拿手中的作比较。

    钟越走过去,认真翻看了一遍,低声说:“这本书是王希扬主编的,虽然知识点比较全,可是有一定难度;那本是辅导书,我觉得你可以先做那本。”他知道林丹云基础不是很好,王希扬的恐怕吃不消。

    林丹云看中了王希扬每一章前系统全面的知识点,便说:“我可以做完那本再做这本。”钟越笑了笑,说:“那样也可以。”知道她平时连作业都是不拖到最后绝不肯做,现在一连做两本参考书,恐怕不太现实,但是还是没说什么。

    何如初站在楼梯边见他们喁喁私语,谈笑甚欢的样子——俩个人笑起来的模样真是很亮眼,但是她没有为他们喝彩的心情。她转头怔怔看着窗外——林丹云明白地告诉自己,她喜欢钟越,那钟越呢,他又是怎么想的?大概很难有人会不喜欢像林丹云这样漂亮的女孩儿吧?

    韩张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见她木头人一样没反应,便说:“你整天想什么呢?最近老是这样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一语惊醒了她,老是这样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吗?那怎么得了——

    她匆匆说:“我先走了——”也不再看钟越和林丹云,一个人自顾自地下楼。韩张忙跟他俩打招呼,说我们先走了,指了指自己和何如初。追上去说:“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你这个人,阴阳怪气的。”

    她没好脸色说:“我就阴阳怪气,怎么了?又不关你的事。你跟着我干什么?”韩张叫起来:“嗨——,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这路是你何家的?我就不能走?”她不理他,往相反的方向去。

    韩张忙叫住她:“你不回家去哪儿?”

    她气鼓鼓说:“这路又不是你韩家的,管我去哪!你可别跟着我啊。”韩张气得说:“小心有鬼跟着你!”转身又上书店了。

    钟越和林丹云正下来,见了他一个人,都问:“何如初呢?”韩张没好气说:“谁知道!也不知道谁得罪她了,跟吃了炸药似的,一个人走了。”三人在书店门口分手,各自散了。

    第8章

    何如初一个人闷闷在街上溜达,逛来逛去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觉得肚子饿了,随便走进一家“颜颜”美食城。刚拣了个角落坐下,听到有人叫她:“何如初!”忙回头,原来是以前一班的同学乐颜,拿着试卷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她打招呼:“好巧,你也来吃饭?”

    乐颜笑起来“这是我家。”这家美食城便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何如初便说:“我不知道你家是开美食城的。”乐颜笑说:“你家住得远,难得到这吃一顿饭,我请客。”站起来催着师傅赶紧做两个菜上来。

    何如初忙推辞,她便说:“你不要不好意思,我正有事要请你帮忙呢。我有几道题不会,本来要去问人的,既然你来了,就问你吧。”何如初一听她这么说,便说:“你先给我瞧瞧,看会不会。”

    半下午时分,也没什么客人,俩人就坐在窗前摊开试卷讨论起来。乐颜爸爸见女儿同学来了,端了饮料过来。乐颜介绍说:“爸爸,这是我同学何如初,她是零班的。”乐爸爸一听,忙说:“哎哟,你是零班的啊!可比我这个女儿有出息多了,将来一定是清华北大的料。”竖起大拇指连声赞叹,又端了一大盘水果沙拉上来。

    何如初已经习惯了大人这样夸张的羡慕夸奖,虽然愧不敢当,也只有无可奈何照单全收。

    有一道证明题刁钻古怪,她一时没解出来,便说:“我带回去给坐我后面的人看看,他很厉害。”乐颜顺口问是谁。她说:“他叫钟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乐颜叫起来:“钟越啊——谁不知道!就长得高高帅帅的那个是不是?”何如初便说:“你认识他哦?”乐颜兴奋地说:“‘上临一中’谁不认识他啊!就连二中都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大名。运动会上,他出的风头还不够吗?都说他文武全才,出类拔萃,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跟他说啊——上次运动会,有人偷*****下他的照片,在女生中间到处流传呢。”

    何如初一直都知道钟越优秀,却没想到他这么受女孩子欢迎。咬了咬下唇,半晌说:“倒没听过他和女孩子有什么——”

    乐颜叹气说:“听说他那个人客气是客气,但是冷冷淡淡,不好接近。其实像他那样优秀的人肯定眼高于顶,一般女孩子只好望‘越’兴叹啦。再说你们零班又那么偏僻,谁会有事没事就跑过去啊。万一被老师知道了,还要不要命!”

    何如初听了,好半天才说:“他人很好的。”语气里似有维护之意。俩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她便回家了。

    回到家,何妈妈问她去哪了,怎么连饭也不回来吃。她说买参考书去了。何妈妈便问:“买什么参考书了?给我瞧瞧。”她这才想起来要买的书一本都没买,于是支支唔唔说书店里还没有。也不解释,背着书包又匆匆返回“求知书店”

    何妈妈看着她的背影说:“这丫头疯了,都高三了,还一天到晚在外头野,也不知道着紧。都是她爸惯的!”想起何爸爸来,便打电话给他,问他晚上回来吃饭吗?何爸爸照例说忙,不回来。

    晚上上自习,她想起乐颜的那道证明题,于是回头说:“这道题目,你能帮忙做一做么?”递给他试卷。他忙放下手中的笔,凑过来看了一眼,说:“你先给我,我做做看。”她客气地说谢谢。钟越总觉得她今天神情古怪,跟他格外生分似的,便说:“这有什么可谢的,举手之劳而已。”

    下课时他已经解了出来,将解题步骤一步一步讲给她听。她听得点头,恍然大悟说:“哦——原来这样就可以了——钟越,真是谢谢你。”钟越听她又说谢谢,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些客套话,心里毛毛的,仔细看了她几眼,又不好说什么。

    韩张老远见他们说得热闹,也跟着凑过来,拿起试卷问:“碰到什么麻烦了?有难题,找我啊!”何如初不耐烦地推他:“去去去,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光知道说说说,正经让你办事又推三阻四。”

    “何如初,说话要凭良心!你交给我的事哪次给你办砸了?上次晚自习你迟到,许魔头去开例会前顺路来了趟教室,还是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晚点再来,给你挡住了。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呢!”

    何如初一点都不感激,翻着白眼说:“那你事后敲诈了我一顿‘肯德基’!你就不能诚心诚意帮人忙吗?你看人家钟越——,就不这样。”

    韩张不但不羞愧,反倒嬉皮笑脸说:“人家钟越哪好意思呀,咱们不是熟嘛——”说着手搭上她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儿。

    她皱眉,瞪着眼说:“把你的猪蹄拿开——”韩张更来劲了,站起来说:“猪蹄是不是?我让你看看猪蹄的厉害——”一脸奸笑地伸出手,作势要掐她脖子。

    何如初一蹦三尺高,连忙跳起来,拉着钟越的袖子说:“钟越,钟越——你帮我把他两只猪蹄砍下来喂狗吃!”

    钟越站起来,挡住韩张,笑说:“好了好了,再闹该上课了——”面上淡淡笑着,握住韩张手腕的力道可不轻。

    韩张本来就是吓下她,当下揉着手腕说:“钟越,你够狠啊,见色忘友,你看你看,都红了——”伸出手给他看。

    钟越不说话,抱歉地笑,上课铃响,各自回座。

    “上临一中”从初中部起,是从来没有周六周日的,高三年级一个星期只有周六晚上、周日半下午这一点假。每到周六晚上,因为不用上冗长的晚自习,大家都比较兴奋,三三两两邀着出去玩乐。

    好不容易又挨到周六,最后一节是范老师的英语课,她抱着大摞试卷进来,拨了拨额前的卷发说:“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占用大家一些时间,将这套试卷做完。”无视众人无声的抗议,把试卷分发下去。这一考试又得两个小时。

    何如初无精打采地拿出笔,烦躁地看看周围,对于老师这种公然侵占学生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的行为居然没有人表示不满。闷闷地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零班么?对于任何情况都能处变不惊,咬牙承受——其实其他人未必不抱怨,只是大部分人都藏在心里,等着一个“敢为天下先”的人站出来指责,好跟着附和。偏偏零班的人全都自觉过了头。

    她气恼地靠在椅背上,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考考考!考死算了——”因为大家都没反应,她只好小声嘀咕,发泄心中的不满。动作大到坐她后面的钟越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她,而她当然是浑然未觉。

    直到考完试,她脸色还是不好,依旧气鼓鼓的。书一本本从课桌里拿出来,重重甩在桌上,又重重塞进书包里。钟越觉得那些书一定跟她有仇,想了想,从后面拍了拍她肩“何如初,晚上要不要出去放松放松?”

    她连忙回头,睁大眼睛问:“你有节目?去哪?”一听去玩就来精神了。

    钟越微笑,抬了抬眉说:“刚才听人说电影院正在放‘珍珠港’,你不嫌闷的话不如去看电影,怎么样?”

    恰好在外面等他们下课都等烦了的林丹云走过来,忙拍手赞同,说:“听说‘珍珠港’拍的可好了,场面宏大,画面唯美,跟‘泰坦尼克号’有的比。我们这就去吧,路上随便买点什么吃。”

    韩张也考得有点气闷,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几人也不回家,直接坐车往电影院去。在路上,何如初突然叫起来:“哎呀——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回去肯定又要挨骂了。”一想到妈妈疾言厉色的责备,心情不由得打折扣。

    韩张不在乎地说:“怕什么呀,又不是没被骂过。你,我,还有林丹云,不是从小骂到大的嘛!”林丹云也说她大惊小怪,骂就骂呗,又不是一次两次。她于是不好说什么,只有无奈地耸肩。

    一下了车,钟越指着公用电话说:“何如初,要不你打个电话回家?”她想了想,点头。钟越便领着她到马路对面。

    “妈妈,我不回家吃饭了,晚点才能回去——”几句话说得吞吞吐吐,支支唔唔。

    何妈妈一听就知道她又不知道上哪玩去了,沉着声音说:“怎么又不回家吃饭啊?干什么去?”何爸爸正看新闻呢,听到是女儿的电话,连忙抬头,注意听着,说:“既然不回家吃饭,你问她身上带钱了吗?”

    钟越正站在一边呢,她不好睁眼说瞎话,只好硬着头皮说:“跟同学去看电影——”

    何妈妈语重心长地说:“初初,你这都高三了,等你高考完,要看多少电影——”话还没说完,何爸爸拿过话筒,说:“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你一个人还是和同学一块儿?注意安全。”

    她说和韩张他们一块儿。何爸爸才放下心来,又问她吃饭了吗,有没有钱,叮嘱一番挂了电话,对何妈妈说:“孩子天天念书,不是上课就是考试,难得出去玩一次就让她去,劳逸结合嘛!”

    何妈妈皱眉:“没有不让她休息。只是天都黑了,一个女孩子连饭也不回家吃,像什么话!你们父女俩都一个样,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整天不见人影。”何妈妈这话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何爸爸听了,扔下遥控器站起来就走,口里说:“我上楼洗澡去了。”

    何如初打完电话翻书包到处找钱。她也没有钱包,零用钱都是随手一塞,转头就忘。等她好不容易从最里一层翻出一把皱了的钞票,钟越早替她付了。拉着她的手臂说:“走吧,大家还等着呢。”

    几人买了票进场,何如初先去洗手间。林丹云说要买零食饮料,韩张嫌麻烦,说她又不是不认识路,不肯陪她去。她拉着钟越的手央求:“钟越,跟我一块去吧,电影院人多,挤来挤去怪慌乱的——”钟越当然没法拒绝。

    何如初回来,看了看问:“他们呢?”韩张懒洋洋地说买吃的去了,说完闭目养神。她抬头到处张望,远远地见钟越将林丹云护在怀里,隔开拥挤的人群,一步一步朝这边挪过来,俩人靠的极近,钟越下巴正好搁在林丹云头上——

    昏暗的灯光忽然觉得刺眼,她忙低头看着脚下,不言不语。连韩张趾高气扬指挥她:“你坐过去点——“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斗嘴,而是呆呆地移过去一个座位。

    连电影如何开场都不知道。等到偷袭珍珠港时,好不容易看进去了,雨点般的落下来,到处是一幕又一幕的人间惨剧。她捂住唇,眼眶泛红。韩张大呼过瘾,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嘲笑:“什么时候你这么多愁善感了?”

    她转头死命瞪他,不经意间看见林丹云紧紧拽着钟越的袖子,一副小鸟依人、我见犹怜的模样,而钟越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韩张从萤幕上收回视线,见她人呆呆的,似乎魔住了,伸出中指弹了下她额头,说:“傻了,看什么呢?”说着也跟着回头,挑眉怪叫一声,打趣说:“你们俩卿卿我我的干什么呢?”说完又拍自己的脑袋,拱手说:“就当我没看见,继续啊,继续啊——”

    她对韩张不轻不重的一招“弹指神通”反常的没有抗议,木木地背过身去,眼睛看着走廊上的出口,不发一语。

    钟越坐正身体,解释:“刚才林丹云没明白过来山本五十六为什么能成功偷袭珍珠港,我正跟她解释呢——”

    韩张笑得古怪,说:“我们不需要知道,不需要知道——”一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样子,又敲着何如初的头说:“眼睛看哪儿呢,看电影是正经!”她忙坐好,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认真盯着萤幕。那样子不像来看电影,倒像是上课听讲。

    等放到男女主角亲热的镜头,几个半大不小的年轻人都不自在起来。若是都是男生或全是女生,彼此说不定会调侃几句,因为有异性在场,所以才会分外觉得尴尬。何如初屁股磨着坐垫,左右不是,脸热热的,眼睛瞄了瞄最外边的钟越,见他神色似乎闪烁了一下,更觉尴尬。韩张怪叫起来:“儿童不宜,儿童不宜——何如初,你还没成年——”

    何如初羞愤地掐他胳膊:“闭上你的乌鸦嘴!安安分分看电影你会死呀——”掐的他杀猪般叫起来。

    钟越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眸光在俩人身上流连了好一会儿,顿了顿,才低声说:“大家都看着我们呢——”果然,前后的人都用责备的眼光看着他们,韩张这才安静下来。

    幸好亲热镜头不多,一闪就过,几个人暗暗吐口气,如释重负,才又看起来。

    出了电影院,林丹云对钟越说:“那个男主角死的好惨,长得那么英俊——”声音哽咽,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里有点点泪光。

    钟越便说:“他死的有价值。身为军人战死沙场,也算求仁得仁。”

    何如初也觉得英俊的男主角不应该就这么凄惨的死去,听到钟越这样一番深刻的评价,更觉自己见识浅薄,当下惭愧不已。又见林丹云和他有说有笑,心情更加黯淡,拉着韩张说:“我们先出去吧。”

    钟越越过重重人群,看着他们的背影穿过旋转玻璃门,最终消失在长长的台阶下。

    因为人太多,两拨人挤散了,何如初整个晚上黯然不语,没有心情再等下去,便提议:“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吧。”韩张想钟越他们找不到人,自然会回去。俩人于是先一步离开。

    钟越却急得不行,到处找何如初,看见长发背影就追上去,待发现不是,失望之情不由自主流露出来。林丹云气喘吁吁跟在他身后,说:“别找了,他们肯定先走了,我们回去吧。”

    钟越还要等,说:“万一他们没走呢?我怕何如初出事,刚才打电话回家,她家里人很担心她的安全。”林丹云只要跟他在一起便心满意足,心甘情愿陪他一直等到人潮散尽。

    偌大的广场只剩下几个摆摊的小贩,林丹云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手指,立马又缩回来,说:“走吧,他们这会儿说不定到家了。”仅仅这样的接触,已经让她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钟越站在台阶上全场环视一周,再次失望,唯有点点头,先坐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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