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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别以为这样就算了,以后我还会常常来看看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裴容谦昏昏沉沉,似乎觉得有人在推他,又听见有人唤他。“谦儿,谦儿。”他睁眼一看,原来是母亲满眼泪光,坐在他床边,着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娘您别担心,孩儿没事的。”他刚想坐起身来,却觉得浑身疼痛难禁,忍不住“哎哟”一声,只得又躺下来。

    裴母心疼不巳,埋怨道:“瞧你这孩子,你还是快躺着别动吧,都打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小喜子都告诉我了。”她叹了一口气,半晌说道:“自从王府出了事之后,我就担心龙盛荣会来找麻烦,果然不出所料,他还是找上门来了。像他这种人上回吃了小郡主的亏,这回是不会放过咱们的。”她顿了一顿,说道:“我看,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娘。咱们住在这儿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裴容谦大惊。忙拉着母亲说道:“孩儿不想离开这里,孩儿以后会小心的。您别担心。”

    “不成!”裴母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你想等小郡主回来,对不对?可是谦儿,你就忍心让娘成天提心吊胆的吗?而且小郡主会不会回来也难说得很,难不成你要在这儿等她一辈子吗?”裴母说着不由得又滴下泪来。“娘只剩下你一个命根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叫娘将来靠谁,就是我死了之后,也没脸见你的列祖列宗啊!”裴容谦忙道:“娘,您别这么说,是孩儿不孝,让娘操心。”

    “那你就答应娘,咱们搬离这里,到牡丹镇去,你舅舅也一直要咱们搬过去,亲戚们住在一块儿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娘”

    “人家都已经撂下狠话了,你还不走,难不成非要等吃了大亏才来后悔吗?”裴母愠道。“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你何苦待在这儿自讨苦吃?”

    裴容谦正自犹豫,见小喜子端葯进来。头脸上也有着不少瘀伤,显然也是遭了池鱼之殃。他见了十分不忍。于是只得答应。“好吧,咱们就搬吧!”

    裴母总算放心。“这才对。”

    他养了几日的伤,临走前回到葯铺整理,只见葯铺一片狼藉,甚至连招牌都让龙盛荣的人给拆了。他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拾起摔坏的葯吊子,心中不由得感慨。

    这些身外之物也都罢了,惟一放不下的还是隋缘。

    我可怜的缘儿,你在哪里呢?他又叹息,将葯铺的门锁上。

    “表哥,”甄小扶着裴母一块进来,喜孜孜地说道:“我方才和姨妈在街上看到了一间很不错的房子喔!就是米铺钱大娘的房子。”

    “喔!是吗?”他懒懒地应道。

    甄小笑道:“是啊,那间房子前头可以当店铺,后面还有三间大屋可以住呢!又是在大街上,正好合适你用。说来也是凑巧,正好因为钱大娘说她一个人寂寞,过几日就要搬去和她女儿女婿一块住,所以她也想把这间房子给卖掉。姨妈去看了之后,也觉得很满意呢!反正不远,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喔!”裴容谦仿佛心不在焉,说道:“既然你和娘都看中意了,那这件事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甄小纳闷表哥怎么连这么大事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你不看一下吗?“

    “不用了。”裴容谦随口说道。“早点定下来也好,我和娘可以早点搬过去,这样也不会太打搅你们一家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甄小急道。“如果你和姨妈能一直住在这里,我们当然是再欢迎不过的,只是我们是担心表哥你会觉得别扭,所以才急着帮你们找房子嘛!”她很是委屈。

    裴母忙责备裴容谦。“容谦,你看你是怎么说话的!”又回头安慰小。“小,你表哥就是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的好意我们还会不了解吗?”

    裴容谦也觉造次,忙道:“是啊,小,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早一点定下来,让约铺重新开张,也省得我每天闲得发慌,如此而已,你别多心。而且既然娘和你都中意那间房子,那还有错吗?我想一定是好的。”

    甄小这才释然。

    晚上,裴母见裴容谦一个站在院子里发呆,便走过去唤道:“谦儿,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娘。”裴容谦忙回过头来。“孩儿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透透气。”

    “你用不着瞒着我,我知道你还是惦记着小郡主。”

    裴容谦低了头。

    裴母叹道:“你别再想她了吧!如今你们两个各分东西,也不太可能会再见面了!你这么对她念念不忘,除了白费心,又有什么用呢?”

    裴容谦默然。

    裴母看他并未回心转意,只得又说道:“谦儿,你也不小了,一颗心总不能老是放在别人心上,好歹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我看小就很好”“娘,”裴容谦忙阻了母亲的话头。“明您再给孩儿一点时间吧!孩儿现在真的没有心情想别的。”

    “唉!”裴母摇头叹道:“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另一方面,隋缘一路风尘仆仆、不眠不休的赶路,只一心想赶在刑部派的八百里加急之前回到云南,希望能早一步通知父亲这个消息。但她到底是郡主千金之躯,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禁得起这般没日没夜的奔波,而且还得时时提心吊胆,躲避官府的追缉。

    她咬着牙,一连赶了十几日的路,终于下支倒地。幸得路过的农妇发现,将她带回家去,还请了大夫替她诊治调养。

    她高烧昏迷了三日,好不容易清醒后,原本想再继续赶路,无奈头晕目眩又四肢疲乏无力,连再上马的力量也无。隋缘急得不知怎办才好,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农妇见她一心想马上赶路,知她心定有急事在身,但她此刻的身体状况,又岂是可以承受这沿路辛劳困顿的,便婉言劝慰道:“小姑娘,你且定下心来。你这会子着急也是无用,不如先安心休养几天,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你身子养好了,有再多的路,还怕赶不来吗?”

    隋缘无法,只得捺着性子又休息了四、五天。但一觉得稍微好些,便要马上启程。

    “非要这么急吗?”那农妇劝道。“你的身子还是虚得很呢!”

    隋缘摇摇头说道:“我非得走了,我已经迟了许多天,再不走就真的太迟了。又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元宝,交给那农妇,说道:”大娘您的救命之恩,隋缘永志不忘,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改日等我办完了事,自当再登门道谢。“

    那农妇起先不肯收,后来见隋缘执意要给,只得收下。

    于是隋缘又开始兼程赶路。

    待她好不容易回到了昔日“南宁郡王府”前。只见几张的黄色封条,张牙舞爪似的黏封在大门上。

    还是太迟了。

    隋缘痴痴的看着凋零寂索的大门,怎么也无法与从前气势威严的家门联想在一起。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她甚至在想,如果我这会儿去敲门,出来应门的会是谁呢?

    爹和娘呢?一想起父母凶多吉少,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和叔呢?奶娘呢?他们又去哪里了呢?

    爹,娘

    对了,容谦哥哥!他一定知道!他一定会帮我!只有他永远不会变,他答应过我的

    可是,当隋缘又匆匆赶到葯铺,却又发现葯铺大门深锁。是不是容谦哥哥出诊去了?可是那小喜子也应该待在葯铺的啊!怎么没人呢?

    “有人在家么?”她不由分说,急急的敲门。“容谦哥哥!小喜子!裴伯母,有人在么?”

    求求你,现在随便出来一个人都好!

    正在此时,隔壁的老伯出来瞧瞧,一见男装打扮的隋缘,问道:“咦,你不是裴大夫的小表弟吗?怎么,你不知道他们搬走了吗?”

    “搬走了!”她大吃一惊,忙抓着那位老伯的手问道:“为什么呢?搬到哪去了?

    “搬到牡丹镇去了,听说是跟姓甄的表亲住在一块儿。”那位老伯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真可惜喔,自从他搬走之后,咱们镇上就没有像他这么好的大夫了。”

    又愤然道:“都是龙盛荣那个混球三天两头,带着他那帮手下来找碴,还打伤了裴大夫,逼得他们一家不得不搬离咱们镇上。”

    “龙盛荣!”隋缘忙问:“您说他打伤容谦哥哥?

    “可不是吗?还伤得不轻呢!不但如此他还带人来砸了葯铺,又恐吓别人不许来找裴大夫看病。”他指指破损倾斜的招牌,说道:“你看看,这个家伙连人家招牌都给拆了呢!真是无法无天喔!也不知道裴大夫怎么会招惹上这位瘟神?”

    隋缘心中五味杂陈,又气龙盛荣,对裴容谦则是又担心又愧疚,还有自己。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没亲人了,只能颓然落泪。

    我该怎么办呢?容谦哥哥,连你也走了

    “小兄弟,你怎么了?”那位老伯见隋缘神情有异,忙安慰他道:“怎么你表哥没告诉你他要搬家吗?那大概也是他匆匆忙忙的说搬就搬,所以忘了跟你说了。不过没关系,你不用难过,从这儿到牡丹镇也不远,等你到了那镇上,再找姓甄的人家,打听一下,一定就能找到他了。”

    他还是到甄家去了那我就更不能去找他了。

    先是我离开你,如今我回来了,你却走了,看来我们真是无缘

    “老伯,郡王府的人呢?都到哪去了?”隋缘呆了半晌,忽然又开口问道:“您知道郡王府的事吗?”

    “知道啊!这么大的事,这镇上谁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道。“真是想不到,像隋王爷这样的好人,又立了这样的大功,皇上怎么会说斩就斩呢?”

    “斩了吗?真的斩了吗?”她惊道。

    “可不是吗?说起来那可真惨啊!”老伯仿佛不胜唏嘘,说道:“那一日,可砍了不少人啊!还有好些个统领、副将什么的也都砍了。至于其他的下人不是打发了,就是捆了发到边疆去了。”

    她没听到王爷、王妃如何,忙问:“那隋王爷和王妃呢?也也砍了吗?”

    “王爷和王妃都死了。”老伯摇头叹道。“不过王爷是自个儿抹脖子死的,王妃见了也跟着拿了剑往心口一刺死了。真是令人惋借啊!”隋缘听得额上、背脊冷汗涔涔,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落入了冰窖里,又黑又冷

    “小兄弟,你没事吧!”老伯拍拍她。“本来嘛,这种事谁听了都是难过。”

    “您可知我王爷、王妃他们的身后事是怎么处理的?不会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吧?”她轻轻问道。

    那老伯说道:“虽然咱们也都是很敬重王爷、王妃的,就算是想为他们尽份心力,可是这种事谁敢往身上揽啊?后来还不是裴公子去想的办法。他去托了大空寺的性真大师出面料理。因为性真大师是出家人,这衙门才没找麻烦。所以你说,裴大夫可是个太好人不是?”

    “是啊!”隋缘点点头,喃喃说道。“我知道,他一向都是那么好”“小兄弟,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那老伯见他面容憔悴、两颧却是异样泛红。

    “要不要先进我这儿来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没什么,我很好。”隋缘迷迷糊糊的离开了葯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天涯茫茫,我该往哪儿走呢?

    此时她心神已失,尽在街上转来转去,好像怎么都走不出这个迷宫似的。走着走着,不觉又绕回原路,回到郡王府前。她隔了一段距离看了半晌,只觉得累极了,仿佛回到从前、仿佛不曾离开过唯一的直觉便是想回家休息一下

    爹、娘,缘儿回来了

    正当她要迈步走向郡王府时,忽然眼前有辆马车急急朝她驶来。她也没想到要闪躲,只见马车忽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从布帘里探出一个人来,轻声唤道:“缘儿。快上来。”

    容谦哥哥?

    她犹不可置信,只管呆站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容谦忙将隋缘拉入车里。而她自始至终只是紧紧、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牢牢地看着他。就像是生怕一眨眼他就会跑掉似的。

    裴容谦微觉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隋缘抓他抓得太紧,几根指甲刺进了他的手臂,而她却不自觉。

    他想她是怕极了,于是柔声安慰道:“缘儿,没事了,我在这儿呢!”

    她似乎听懂了,果然宽慰了些,也略略放松了手,然后一倒头便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虽然裴容谦不便违背母意,只得跟着搬去“牡丹镇”住下。但他一直相信隋缘必会回来,是以仍常暗中回镇上来打听隋缘的消息。

    那天,也是事有凑巧,他和小喜子本想回葯铺拿些东西,不料还未进门,便听隔壁的老伯过来说道:“裴大夫,你回来了啊!真巧!罢才你那个小表弟也来找你,我说你和你娘搬走了,他哭得跟个什么似的。”

    裴容谦一听,又惊又喜。

    小喜子还未回过神来,还问道:“什么小表弟啊?”

    裴容谦忙暗捏了他一把,又问:“那他人呢?”

    “走啦!”那老伯指了指前方,说道:“我瞧他往那儿走了!您快去找找他,我瞧他有些不对头,一会儿哭、一会儿发呆,像生病了。”

    他忙道了谢,随即和小喜子一块儿到街上去找隋缘。他们主仆二人心焦如焚,来来回回赶着马车的绕了好几趟,好不容易才发现隋缘恍恍惚惚地正往王府走去。

    眼看她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小喜子几乎不敢相认。“那是小郡主吗?”

    裴容谦见了则是一阵心酸。因见有几个衙役在王府前面晃来晃去,他便赶紧上前将她带上车去。

    他见隋缘消瘦虚弱,急待调养,葯铺虽空着,但总不太安全,又不便带她去母亲那儿。微一思索,便想起松树林里的静心小筑。

    那小屋原是隋缘幼时与师父练功之处。他与隋缘也常去那儿玩耍,况且当初选择建在那儿,就是看上它地处隐蔽,人烟少至,如今将隋缘安置在那儿,想来应该是很安全的。

    于是裴容谦便命小喜子买些棉被柴米什么的,然后三人齐往小屋而去。小屋虽有一阵子无人使用,但所幸当初盖得牢固,所以这会儿也只是凌乱些罢了,有小喜子再帮忙稍微打理一下,也还算安适。

    只是裴容谦心想隋缘病得不轻,这一调养少说也得一个月,而他不守在她身边照顾也不行。那该怎么跟母亲说呢?他想。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照责跟裴母说这件事。

    “你说什么?缘儿回来了?”裴母吃惊。“她在哪儿?”

    “我先将她安置在静心小筑。”

    裴母问道:“她还好吧?”

    “不太好呢!她受了太大的打击,又一路奔波,现在病得不轻。”裴容谦摇摇头,又道:“孩儿就是回来跟娘商量这件事的。缘儿现在已经没有半个亲人了,偏偏又需要人照顾,还得小心不能让别人发现,所以,孩儿想过去照顾她一阵子,直到她病好了为止”

    裴母沉吟,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怎么说缘儿也是我从小看长大的,今日见她遭逢大故,娘也不忍心啊!”她叹息道。“你和她的交情,娘怎么会不清楚。你嘴上说得好听,是跟为娘的商量,事实上,我清楚得很,你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就是我想拦,也拦不了你,是不?”她缓缓走出房门,又回头说道:“容谦,且不论你现在收留她,会有多大的危险,我只问你,你想守着她多久呢?等她病好了又如何呢?或者你要藏着她一辈子?孩子,你要想想清楚啊!”裴容谦何尝不明白母亲的话中意思,只是现在他也还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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