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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掉另一个女儿的一生,她绝饶不了他。我姐姐那天狠狠地抽了他两个耳光。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姐姐抽了他耳光以后,他又随手抽了自己两记耳光。我们当时都觉得他是认错了,也就算了。事情其实就是这样,如果他真认错也就算了,恐怕我们就不会真把他给杀了。你们知道,他都那么大年纪了,半截子都入了土。我们并不想太跟他过不去。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妹妹也毁了。”

    4

    “我弟弟把什么都说了,我干吗还要隐瞒,”在审讯过马锦明以后,蕾蕾知道继续隐瞒下去毫无意义,她似乎也突然明白了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更有利的道理,再也不玩儿和警方绕圈子的游戏。“过去,我所以很多事不愿意说,主要是怕这事传出去,对我弟弟妹妹的前途会有影响。这一点,你们也能想到。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都比我有出息,而且还都年纪轻。我因为自己经历的事情,很小就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我这个人反正就这样了,我的弟弟妹妹他们跟我不一样。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们应该明白像他那样的人究竟是不是该杀了。”

    事情的发展远远地超出了老李的预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考出现了严重的误区。老李已经尽可能地把事情想得复杂一些,但是还是挂一漏万。为什么他没有想到,除了蕾蕾被马文纠缠这个谋杀动机之外,还会有一人更强烈的谋杀动机。他完全应该想到,处于心理变态的马文,很有可能追逐自己的另一个女儿,也许老李只是被血缘关系这层纱布迷惑住了。他只是把马文对蕾蕾的乱伦,看作是一种养父和养女之间的侮辱与被侮辱的关系。

    老李所在的公安局前几年曾接过一个案子,那是一个典型的让人震惊的乱伦事例。一位看上去神气十足的理发师,将自己的三个女儿在十四岁那一年,无一例外地都奸污了。在探索马文被杀之谜的过程中,老李曾短暂地想到过那位已被枪毙的理发师,他曾想到过理发师被宣布枪毙时,脸上涌现出的迷惑不解的表情。理发师死到临头,仍然不相信自己会为他的所作所为,得到这么一个美满的结局。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对于死亡的恐慌,倒不如说是对这种判决的不理解和不相信。

    事到如此,老李相信这一次才真正接近了马文神秘失踪一案的谜底。他确信自己只是到了现在,才终于真正找到了走进马文被杀迷宫的钥匙。在这座迷宫之外,老李已经徘徊得太久太久。一旦掌握了这把钥匙,所有的疑难都将迎刃而解。马锦明的供认不讳,使充分复杂化的问题,变得非常简单,变得像空气和玻璃一样透明。设在戴燕燕和蕾蕾心目中的坚固防线,已彻底崩溃,她们已用不着也没有必要再负隅顽抗。“既然我儿子都说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呢,我那儿子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过去我害怕你们去找他,我知道他的脾气,我知道他把一切都会说出来。”戴燕燕原来的那种紧张和不安反而消失了,她变得心平气和,好像是在谈论一些和她完全不搭界的事情。

    审讯已经变成十分轻松的事,审讯者和被审讯者之间要做的,只是尽量共同把案件的真实过程,像放电影一样重放一遍。他们相互之间很好地配合着,不存在着任何抵触情绪地修复着历史。他们共同努力,力图再现和还原历史的本来面貌,在最后的结案前夕,剩下的还有两件事必须要做,一是去外地找戴燕燕的小女儿蒂蒂进一步核实,一是把马文的尸骨给掘出来。

    老李得到了蒂蒂的详细地址,那是远在广西的桂林。刚开始,他觉得这事交给小朱去办就行了,但是不久他就决定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他知道马文一案将是他退休前办的最后一桩案子,他想自己最好有始有终。局领导也力促他去,事情已到了这一步,谁都看得出这将是一次美差。“事情办完以后,你可以顺便好好地玩儿一玩儿,桂林山水甲天下,值得一去。”同事们纷纷热心过度地给他出主意“对了,你可以趁机去一趟中越边界,现在搞边贸,那儿的东西很便宜,不去真是白不去。”

    游山玩水对老李从来就没有吸引力,在几十年的办案生涯中,他很少借出差机会欣赏风景名胜。对于一个一辈子都在和犯罪打交道的人来说,游山玩水实在是一种浪费时间的罪过。决定去桂林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然首先是为了一个案子的有始有终,然而既然这是老李退休前的最后一个案子,去桂林便有为自己的一生,划一个圆满的句号的意味。毫无疑问,无论是局领导还是他的同事,都在暗示这也许是老李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出差。

    在去桂林以前,他又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前列腺,这是杨群一再坚持的结果。临出门,杨群嘱咐再三,坚持认为他必须去医院看一次,起码是配些药带在身上,所谓有备无患。事实上,老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去医院看自己的前列腺了。替他看病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她一边翻阅病历,一边不是很耐心地向老李询问着,让他说说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好。

    “也没什么大的不好,”老李觉得自己好像在被审讯,这个念头顿时使他感到十分别扭,他吞吞吐吐说了些症状“我这差不多也是老毛病了。”

    “还有什么呢?”看病的人很多,女医生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写处方“你想要开点什么药?”

    老李觉得她似乎太马虎了一些,他看着她龙飞凤舞地在处方上写着,医生的字总是喜欢写得像天书,好像不潦草就不能算有学问,又好像怕病人万一认出了所写的字,就泄露了什么天机似的。女医生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不满意,她写到一半时,抬头扫了老李一眼,不当一回事地说:“没什么关系的,人老了吗,都这样。对了,少喝点水就是了。好,下一位。”女医生把处方写完,用一个有机玻璃刻成的小图章在处方上按了一下,将处方夹在病历里递给老李,懒洋洋地招呼下一位。

    老李穿过拥挤嘈杂的候诊室,奋力往外走。他相信自己的前列腺确实有毛病。这毛病绝不是人老了就可以解释的,许多比他老的人并不像他这样,有的人甚至七老八十了,也没有像他那样经常站在厕所里尿不出尿来。为什么大家光想到他老了呢。当然,谁都会老的,但老李觉得自己并不算太老。在排队取药的时候,老李看见一个小孩子站在离他不远处,慢慢腾腾地喝着饮料。取药的队伍很漫长,当老李拿到药以后,他明白自己最迫切的愿望,是立刻去厕所。在一个又脏又臭的厕所里,一位年轻人被老李迫不及待的面部表情所吸引,他站在那,兴致勃勃地看老李如何小便。老李在他的注视下,很不自在,用了好一会儿劲,一泡很急的尿才逼出来,热气腾腾的小便仿佛小孩子玩具水枪射出来的水,重重地喷射在小便池的白瓷砖上。老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是老了。

    5

    蒂蒂对父亲马文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印象,她长年累月和姐姐蕾蕾待在农场,即使是逢年过节也懒得回来。马文从来就不是个好父亲,事实上,他根本不管戴燕燕和她身边两个儿女的死活。他常常忘了给他们寄必需的生活费用。蒂蒂从小就习惯母亲对马文的埋怨,不顾家的马文始终是戴燕燕埋怨的对象。蒂蒂从小就知道自己家穷得很,她上小学的时候,常常因为拖欠学校的学费让教师责怪。她记得自己从小似乎就没什么新的漂亮衣服。

    蕾蕾在长时期里,一直是蒂蒂深深妒嫉的对象。相比之下,马文对蕾蕾要比对她好得多。蒂蒂记得在小木屋里,看见过许许多多马文替蕾蕾买的小玩意儿。马文对蕾蕾有着明显的偏心。蒂蒂是个高傲的女孩子,她从不开口向马文要什么东西,和她的哥哥马锦明不一样,蒂蒂对发生在自己家庭内部的乱伦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她爸爸太偏心眼,爸爸不喜欢她,她便也不喜欢爸爸。

    小时候,蒂蒂都是和戴燕燕睡,马文偶尔回来,蒂蒂就打地铺睡明明房间的地板上。家里就只有两间房子,而且都很小,幸好她成绩好,考中学考上了外语附中,是住宿的,马文回来,常常没几天,她住在学校里有时候都不知道。戴燕燕也懒得告诉她。蒂蒂刚上外语附中的时候,马文回来不回来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蒂蒂的印象中,妈妈有机会便和马文吵。马文始终是老一套,任凭戴燕燕说死了也不开口。而且姐姐蕾蕾似乎也和马文反目为仇,总是和母亲一起跟他吵。当蒂蒂不再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待马文走了以后,蒂蒂悄悄地问戴燕燕,说你们为什么老是要骂父亲畜生。

    “畜生就是不是人。”戴燕燕气鼓鼓地告诉她。

    蒂蒂不明白地说:“爸爸怎么不是人?”

    戴燕燕没办法进一步向她解释,这个家里的人,好像都恨马文,他们都用诅咒的口吻谈论他。蒂蒂记得有一次,她的哥哥和戴燕燕两人联合,痛打马文,硬是把马文打得鼻青脸肿。马文刚开始也还手,后来也许他发现自己不是年轻力壮的儿子的对手,这才捂着脸讨饶。

    蒂蒂并不知道马文怎么不是人。她第一次感到马文对她心怀暧昧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她正在上马桶,马文进来了,跟她信口说着什么,磨磨蹭蹭不肯离去,眼睛不断地在她身上瞄来瞄去。因为是一家人,马桶就在床头的角落里搁着,大家从来就不回避什么。但是那一天马文的眼神确实有些异样,正好戴燕燕进来了,她狠狠地瞪了马文一眼,马文十分尴尬地走了出去。

    以后便是马文退休回来,他开始别有用心地讨好蒂蒂。他为蒂蒂一本接一本地买外文字典,买各种各样事实上蒂蒂已完全用不到的连环画。小女孩最好哄了,正是似懂非懂的年龄,蒂蒂很快就对马文有了好感,一个从来不曾有的好父亲的形象出现在蒂蒂面前。蒂蒂似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亲,而在这以前,她只能羡慕别的女孩子。

    不久,马文又开始投其所好,偷偷地为蒂蒂买化妆品。化妆品都很贵,蒂蒂知道妈妈不会舍得的,也不敢告诉戴燕燕,偷偷将这些化妆品藏在宿舍的抽屉里。班上有许多女同学都有这样那样的化妆品,课余时,女孩子们互相卖弄着自己的收藏。她们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化妆,然后互相为别人化妆。蒂蒂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涂了口红,抹些胭脂,看上去就像是电影明星。学校里不许女学生涂脂抹粉,蒂蒂她们只敢在宿舍里过过美丽的瘾。

    再下来便是考大学,蒂蒂不仅人漂亮,而且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不当一回事地就考上了大学。马文正是在这时候小心翼翼地设置着他的陷阱。在蒂蒂复习考大学期间,每个星期六,他都亲自到蒂蒂的外语附中门口去接她,作为犒劳,星期六的晚上,他总是带她去上馆子。马文的右派问题早就平反,落实政策时,补了一笔不小的钱,马文因此常常花钱大手大脚。星期六成了紧张了一星期的蒂蒂的一个不小的节日,在那段欢乐的日子里,蒂蒂和马文一样盼望着星期六的到来。

    那也是一段让戴燕燕最心急的日子,她只是隐隐地感觉到马文不怀好心,感觉到可能会出事。蒂蒂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戴燕燕有时候不得不认为马文对蒂蒂突然变得这么好,是一种人到老年的标志,是对他小时候对蒂蒂关心不够的补偿。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做才好,为了安全起见,她在蒂蒂住的小房间里,换了一个更结实一些的插销,一再提醒女儿睡觉前,一定要把门插上。她只能做到这一步,因为有些话她没办法对女儿说出口。

    马文终于逐渐露出了他的马脚,他借着对蒂蒂的亲昵,常常做出一些过分的举止,起初蒂蒂并不太往心上去,她从小缺少父爱,一向很羡慕别人父女之间的那种亲密。退休回来的马文,似乎非常有效地改变了蒂蒂心目中过去的坏父亲形象,新的慈祥的父亲形象正在建立。不管怎么说,马文都是她的父亲,既然是父亲,他又怎么可能对她有坏心呢。有些事,蒂蒂做梦也不会想到,直到有一天,蒂蒂洗澡时,马文突然有意闯进她的房间,这才引起她本能的警惕,之所以说马文是有意的,是因为马文先在外边问了一声,而蒂蒂已经告诉他自己正在洗澡。

    马文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蒂蒂出于本能地惊叫了一声。她捂着自己的私处,十分惊慌地喊马文赶快出去。这时候蒂蒂已经参加了高考,就等着发榜的日子到来,她在浴盆里轻轻地哼着流行的香港歌曲,想象着自己究竟能不能如愿考上大学。她知道自己考得不错,所有的题目都答得很好,从考场回来以后,她的心情一直很快乐。当马文在外面问她什么的时候,她只是懒洋洋地回了一声,说等她洗好澡再说。然而马文竟然有失体统地闯了进来,他就这么闯了进来。呆兮兮地看着她发笑。

    蒂蒂只好再一次地喊他出去。马文呆呆地还是笑,笑了好一会儿才离去。临走时,他似乎嘀咕了一句什么,蒂蒂面红耳热,没有听清楚。毕竟男女有别,蒂蒂在马文没有离去之前,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用湿毛巾挡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蒂蒂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马文也许是窥探到她胴体的第一个男人,她的脸红了一阵,便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这一年十七岁,已经发育得非常好,她知道自己的美丽所在,在路上走过的时候,她已经习惯那些男人的贪婪的目光。唯一让蒂蒂感到不自在的是马文没有立刻退出去,在她不好意思注视他的时候,他却兴致勃勃上上下下将她饱览无余。虽然他是位父亲,但蒂蒂隐隐地知道这么做有点过分。她知道如果戴燕燕知道这事一定又会和马文大闹。

    晚上睡觉前,蒂蒂心情良好地坐在床上,看一本原版的读者文摘。她的英文程度已经很好,录取外语学院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有一篇文章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结果因为这篇文章,她硬是把一本读者文摘全部看完。临睡时,她的眼光无意中落在房门的插销上。似是而非的,她想起了戴燕燕让她睡觉前把门插上的嘱咐。这个嘱咐的真实意义是什么呢,她从来没认真想过。她懒得在这个问题上深思下去。瞌睡像无数个小虫子似的在她脑子里打转,她隐隐地听见外屋马文和戴燕燕的一高一低的鼾声。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她打着哈欠,扔去手中的书,关了灯,倒头便睡。在梦中,蒂蒂梦到自己接到了高校录取书。

    6

    老李和小朱风尘仆仆赶到桂林和蒂蒂见面的时候,蒂蒂已经是一位正在筹办婚事的大学教师。她刚刚上完课,在教室门口见到了两位来访的警察。蒂蒂感到非常的吃惊,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过她的父亲马文,是被自己的其他亲人谋杀的。对于蒂蒂来说,马文只是一个神秘失踪的人,离家出走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谋杀对蒂蒂来说,只是个天方夜谭。老李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叙述了一遍,蒂蒂完全听呆了。她不能相信在自己家里竟然产生了这样的事情。谋杀通常只有在电影电视还有小报上才会有,蒂蒂不能相信这样的事情就真的在自己家里发生。

    自从那天夜里发生的那件事以后,蒂蒂对马文确实恨过一阵,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坚信他为此抱愧离家出走,蒂蒂觉得她已经在心灵深处原谅了他。她一直以为马文的失踪,是他觉得没有脸再见到她。他对她做的事太不像话了,这样的事想起来就让蒂蒂恶心。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就此失踪消失,蒂蒂想到了心里仍然不是滋味,毕竟他是因为她而出走的。

    “他们干吗要这么做呢?”惊魂未定的蒂蒂充满恐惧地问道:“我从来不知道他和我姐姐的事,真的,我不知道,他真是这样的一个人?”蒂蒂几乎立刻就相信老李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许多心存疑虑的地方,一下子豁然开朗,她全部明白过来。在过去,她就感觉到这个家里,有着什么重大的事情瞒着她。即使是在她差一点受到伤害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她。他们巧妙地把她排除在一场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之外,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她感到更加痛苦。

    谈话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进行的,老李和小朱因为穿的是便衣,没人注意到他们在谈什么。附近有很多正在进行体育锻炼的大学生,他们谈话的时候,不时地有足球或者排球滚过来,小朱很有兴致地一次次把球捡起来,然后采取不同的击球方式,把球还给对方。

    “你能不能谈一谈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呢?”这当然不是个愉快的话题,老李用商量的口吻对蒂蒂说:“你的话将成为这个案子了结的一个重要环节,这也是我们大老远赶来的原因,希望你能很好地和我们配合。”

    “这件事很重要?”蒂蒂有些为难地问着。

    “非常重要。”

    “我必须得回答?”

    老李看着她那张十分美丽的脸庞,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恐怕是这样,也许只有这样,对你哥哥,你姐姐,还有你母亲,对所有参与谋杀的人来说,可以适当地减轻一些他们的罪名。你知道,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场谋杀,你的证词也许很可能对他们有利。”

    蒂蒂犹豫了一会儿,开始从头至尾地叙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从那天自己洗澡开始讲起,一直讲到马文如何在夜里摸到她身边准备强奸她,她讲到洗澡时,马文如何故意闯了进来,然后又在她的要求下,怎么出去的,到了晚上,她又怎么样看读者文摘,等她看累了有了困意,睡着了,最后,又是怎样被悄悄钻到她身边的马文弄醒。

    “我吓了一大跳,他紧紧地捂住我的嘴,捂得我气都透不过来。我当时一点也没有想到会是他,我还以为是小偷摸了进来。真的,我醒了过来,真的以为只是小偷。当时我最怕的是小偷怕我叫出声音来,用刀把我给杀了,他很可能一刀把我给捅死。我当时太紧张了,人整个就软了,就跟在做梦一样。他捂了一会儿我的嘴以后,另一只手就开始对我耍流氓,刚开始,他只是隔着裤子摸我的下身,后来,他又想把手伸进我的裤裆。我挣扎了一会儿,一急,终于喊了出来,我妈就听见了。”

    操场上的噪声太大,一个足球正对着老李飞过来。老李头一低,那足球擦着老李的头顶飞了过去。一个大学生紧跟着跟过来追球。蒂蒂的讲话被打断了,他们都停下来,看着那位飞奔过来捡球的大学生。那位大学生对他们歉意地笑了笑。这种环境用来谈话显然有些不合适,老李于是建议换个地力。他们朝学校的大礼堂方向走去,蒂蒂一边走,一边继续她的不愉快的话题。

    “我那天穿的是一条睡裤,因为裤带太短,我就打了个死结。所以他笨手笨脚根本就解不开,而且手也根本不可能伸进去,我一喊,他当然急了,用力一拉,就把我裤带扯断了。就在这时候,我妈冲了进来,开了灯,发了疯似的扑在了他身上,和他打成一团。我这才看明白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小偷。这真是我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事。我妈扑在了他身上,拳打脚踢,还用牙齿咬他。我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后,就伤心地哭起来,我哇地一声哭了。”

    蒂蒂沉浸在不愉快的往事中,眼睛已经有点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尽管是面对警察,她还是感到叙述这些事,让她感到说不出的别扭,有些话还是感到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大庭广众之下,很多双眼睛正盯着她,很多双耳朵正在听她说话。

    “后来我也弄不清他们怎么就出去了,反正在外面又吵了一会儿。我母亲怕被邻居听见,恶声恶气地诅咒他,但是一直是压低了嗓子。后来,我母亲又进来安慰我。她对我说,说他今天是喝醉酒了,又说这事别告诉别人,我知道他那天根本就没喝酒。我母亲让我别哭了,说为了这事,一定会和他好好地算帐的,她不会饶过他的。我就说,他太讨厌了,太不要脸,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我母亲就说,好,你先到你们同学家去住几天,对了,你不是说要和同学一起去黄山玩吗,妈给你钱,你去好了。于是,我妈连夜把我送到我们班女同学家,那时候天都快亮了。”

    老李松了一口气,蒂蒂的叙述,和他掌握的材料完全接得上头。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件突发的事件,促成了戴燕燕和儿子马锦明长女马锦蕾共同谋杀马文的决心,是马文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好,从此以后,你就再也没有见到马文?”老李忍不住地问着,其实后来的事已用不着再问下去。

    “没有,第二天,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不是住在我们班的那个女同学家吗,她也参加高考的,就在我去她家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录取通知。她对我说,你成绩比我好,肯定也录取了,你赶快回家看看,我没肯回家,到晚上,我母亲给我送来了我的录取通知,还有三百块钱。她说,考上大学不容易,你们出去玩玩儿吧,好好庆祝庆祝。本来那个女同学的家里人还不太放心让女儿出去玩儿,一看我母亲说得这么爽快,也就答应让自己女儿去黄山。于是,我们又约了我们班上的三个男生,一起去了黄山,在黄山玩儿了五天。从黄山回来,我还是住在我那个女同学家,那个女同学和我关系绝对好。住了几天,又和她去她外婆家住了一阵,一直住到我们快要去学校报到。反正我一直也没有回过家,有一天,我母亲来告诉我,说他离家出走了,我也没往心上去,只是因为知道他不在家,我这才回去拿了行李铺盖,然后就去学校报到。我那时候就想,这个家,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我一想到会再见到他,心里面就起鸡皮疙瘩。我对自己说,我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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