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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冬三院大门紧闭,青君和沈珏坐在门外石阶上。

    沈珏抱着他的琴还沉浸在惊惶错愕之中,“青君,我是不是眼花了?岚妹妹手里的长生刀,是不是一把灵焰诡器?”说着,他扯了扯青君的袖子。

    青君岿然不动。沈珏转头看去,见他捏着一双拳头,红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手,口中喃喃着虎瑞的话,“灭了山风的不是我,是你穆家军。灭了山风的不是我,是你穆家军……”

    “啊呀呀,这报仇不成,反而被人激几句就失了神……让你们不带我!”沈珏自顾自念了几句,一伸手就展了琴,轮指一动,清音顿出,那琴声令仿若在一片茫茫寒夜中失神落魄走着的穆青君,回眸见了一丛篝火,暖暖火光慰人心,篝火边坐着个戎装的少年将军,笑起来很好看——

    “哪有什么九死一生,就是黑夜里打熊瞎子,我一定撑着,等你回来。”

    被浮生琴声拢着的院落里,满地兵器在琴声幽幽中沉睡着,像是一个休憩中的战场。

    “你究竟是谁?”虎瑞目不转睛地盯着轩辕岚手里的长生刀,武将爱刀,那灵焰勾得人心痒痒。

    “虎瑞……白虎斌,你是很喜欢老虎是吗?”轩辕岚嘴角一咧。“那我就是武松。”

    虎瑞听了,竟是一怔。这话在永夜一战时,轩辕朔曾说过。

    “神武将军?”他瞪大铜眼,惊讶地看着轩辕岚,在她的眉眼间,他用力捕捉到了几分故人的神色,不由地警惕起来,“你……是神武将军的什么人?”

    “看来你还不太健忘啊。这就好办了~老朋友。”

    轩辕岚一脚踏着适才踢翻的凳子,手在腰后一摸,摸出个描金黑狐面具,抚面套在脸上,那狐面眼梢弯弯,也像是在笑。

    这情境略诡异,虎瑞心中惊跳了半拍,一层冷汗已浮上身。他假意讪笑两声,“阁下莫非也是旧相识?”脚下却在暗自使力,趁轩辕岚不备,忽然闪电般窜出屋子,冲至矮松下提起另一把板斧护在胸前。

    “到院里也好,宽敞。”轩辕岚慢条斯理地从屋子里踱步出来,长生刀在她手中轻轻打了个旋,带起一串叮叮的银铃声,此刻听起来却让人发抖。

    虎瑞提着板斧,低声喝道。“这位公子若也是替神武将军寻仇,那可是找错人了。神武将军不是我所杀。”

    “今儿这仇,确有点复杂,容我解释一下。”轩辕岚唇角含着似有若无的一缕笑,缓缓说道,“我这第一刀,是为白夜城你屠的数千人命。”

    虎瑞眉头紧锁,“白夜城?你是司六出人?”

    轩辕岚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继续说,“我这第二刀,是为永夜城枉死的五万山风军。”

    虎瑞十分困惑地看着轩辕岚。他弄不清眼前人的立场。

    “我这第三刀,是为了我自己。”轩辕岚背对着虎瑞,凝视着长生刀的刀刃,缓缓说道,“烈火将军,你身上数万人命,若人人都找你寻仇,你这可是要千刀万剐啊,如今你遇着我虫二,只用挨三刀。是不是很划算?”

    虎瑞听闻,呵呵一笑,猛得腾空而起,使出全身劲力举板斧劈向轩辕岚。眼前却寒光一闪,轩辕岚并未回头,板斧已经重重砸在地上。

    连同板斧落在地上的,还有虎瑞的另一只手。

    长生刀太快,刀落腕断,不止虎瑞没看清这刀是如何劈下来的,他甚至还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他的手指还在地上挣扎了几下。

    “哼,沙场百战,身上若不背着别人的命,老子早就没命了,你要杀便杀,何必故弄玄虚!”没了双手,虎瑞却面不改色——流了这么多血,他的脸色早就白得像一张纸。

    “你说我故弄玄虚,但有人说我这是爱听故事。”轩辕岚回过身来说,“既然你快死了,我们就交换个故事吧。”

    虎瑞皱紧眉头,警惕地说,“你要听什么故事?”

    “你告诉我神武将军将死前说了什么。”轩辕岚说,“为了交换,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断腕的疼痛此时才涌上来,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窒息感,虽然这已经是今晚经历的第二遍了,但虎瑞仍旧疼得呲牙咧嘴,整张脸扭成了一团。说来也有趣,人间的快乐重复了千遍就不再觉得是快乐,但痛苦不管重复多少遍,都是痛苦。

    因为太痛,他闭着气倒退了三步,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此刻他名将的尊严还在,于是咬着后槽牙狠狠说。

    “如果怕死,老子还会活到今天吗?”

    轩辕岚的一张狐面忽然凑到他眼前,吓了虎瑞一跳,他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

    轩辕岚却抱臂举刀,蹲在他面前,非常认真地跟他说。“讲个故事,你只需再挨两刀;不想讲,只消门前那位公子停了琴,恭喜你,你就真的可以体会到千刀万剐了。”

    虎瑞的脸色更白了,他烈火将军的战功是拿命拼出来的,他自然不怕痛痛快快的死,但这世上没人不怕死得很痛,却不一定快。

    他神色惶惶地扫了眼院子散落一地的诡器,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虎瑞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山风军曾经是白颊最大的梦魇。几年来他们的铁蹄横扫北境,灭掉司六出这种小国轻易地像踩死一窝蚂蚁,人的心都是一点点野起来的,统一了周边小国后,他们便觊觎起更广袤的疆土与权力。帝国虽是盛世富饶,但他们最强悍的穆家铁骑守在南境,北边防线在白颊看来脆弱得如同一扇没上锁的木门,门后却是数不尽的珠宝与美人。这如同在白颊旺盛的野心中,放了一把贪欲的火。心里烧着这股子火,白颊在帝国北防边境杀红了眼,仅几年时间,帝国守军节节败退,眼看着白颊就要吞掉北境三分之二的土地。在虎瑞的烈火军享受着掠来的美酒,夜夜拥美人入梦时,梦魇终于来了。

    十五岁的轩辕朔束发出征,首战大捷,仅以三万兵力,就攻下七座城池!

    用兵讲究时机,起初虎瑞以为对手不过是赶上天时,不以为然,未曾想到接下来的几年里,轩辕朔与穆青君率领的山风军一路向北,把白颊烈火抢过来的土地又都夺了回去。

    最可怕的是,山风的进攻默默无声,常以最小代价取胜,且散财济民,从不屠城,多年来饱受战火折磨的北境百姓,甚至开城门迎接山风军,这样如攻溃千里之堤般,他们的蚁穴一点点蚕食着北颊疆土,九年前,竟是一口气攻到了王都永夜城。

    “这世上有一种痛苦不是两手空空,是你抢了别人的东西,最后又被别人抢了去,那种难受,比失了本就是自己的东西更不甘。”虎瑞咬牙道,“那些年在我的梦魇里,有个鬼面阎罗,就是神武将军轩辕朔。”

    “你这个人倒是有意思,很少有人称自己对手神武的。”轩辕岚说。

    虎瑞鼻哼一声,说道:“我们白颊以武论英雄,神武将军确实神武,而且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的本事,老子也不会离开美人的被窝,来睡这九天的冷床。”

    神武将军的神话,是从敌国开始传开的。自古不逼到绝境,哪有将军冲锋在前,但轩辕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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