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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 白日里熙来攘往的县医院大门口,此时却人迹廖落,冷冷清清。我和小月在远处街角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可疑之人后携手匆匆走进医院大门。 医院里除了极少几个起得过早的病人在遛弯外,就只有树间,路旁清洁工挥舞扫帚的身影。鸟语,花香和扫帚扬起的灰尘极不和谐的混杂在一起迎接着新的一天的来临。 拐过医院主楼,后面就是住院区。 远远望见了小武的病房,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轻轻推开房门。病房内,小武仍在熟睡。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将窗帘吹得起伏不定,给死气沉沉的房间带来些许生气。小武睡得倒还安详,只是脸色依旧很差。 “他还睡着呢。”不知何时,小月来到身边在我耳畔轻语道。 “嘘---”我将食指放到口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拉着小月我们走进屋,在小武旁边坐下。望着他略显稚嫩的面颊,我的心象波涛般翻腾起来。面对这个曾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兄弟,面对这个曾为我两肋叉刀的兄弟,我没有勇气将他唤醒,告诉他我将离他而去。小月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事,紧紧握了握拉着的手。我转过头,发现她的脸上已挂满泪花。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那么男人呢?难道都心坚似铁么?至少我就做不到。因为此刻我的脸上也滚下了两行热泪。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当人们唱起这首歌时,又有谁能体会到其中的心酸呢? “走吧。”小月悄声提醒。 抬眼望去,窗外已是晨曦微露。我擦去脸上的泪,从兜中掏出那八百多块钱,略忖片刻,将钱分出一半,轻轻塞到小武枕下。 “走!”我对小月道,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我不敢回头,不敢看那所谓的最后一眼。但愿我还能活着回来,但愿我回来时候还能再看到活蹦乱跳的小武。就在跨出小武病房的那一刻,我知道,今生,我已欠他太多太多! 郑哥的办公室。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八点二十。郑哥睡眼惺忪的坐在班台后,刘姐噤若寒蝉的立在一旁。 “是啥时候出的事儿?知道不?”郑哥问。 “那死丫头!只记得和小月说了几句话,瞅着她要跑。后边就啥都不知道了。”刘姐恨道。 “啥时候出的事儿?!”郑哥重重的道。显然,他对刘姐的答非所问非常不满,双眼瞪得暴圆。 “她也说不准,估么着也就三四点钟呗。”刘姐讪讪道。 “你刚说死了条狗?” “嗯那。” “怎么死的?” “哎呀妈呀,死的可惨!天灵盖都被敲碎了。我们猜准是给铁棒子楔的。” 闻言,郑哥的眉毛先是一挑。而后冲着表情颇为夸张的刘姐似笑非笑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吧。” 看着她走出屋带上门,郑哥抓起电话。 “吴刚啊,还没起床吧?那什么,赶紧着起来。对!到我这儿来。我在办公室啊。” 十分钟后,吴刚急匆匆推门而入。 “郑哥,出啥事儿了?咋那么急?” “火车站那边是你负责吧?”郑哥扔过根烟,若无其事的问。 “没错,是我负责。咋?出事儿啦?”吴刚莫名其妙的问,话语中略显慌乱。 “那啥,张宇,你知道不?”郑哥又问。 “那咋不知道!昨天晚上还一块儿喝酒呢。” “那小子带着歌厅的一个姑娘跑了。你带上人去火车站堵他,抓不着人别下班啊。”郑哥命令道。 “是叫小月吧?听说那小子为了这妞还杀了个大哥?”吴刚神秘兮兮的问。 “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干活儿去!”郑哥有些不耐烦了。 “得令!”吴刚见势头不对,扭身就跑。就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郑哥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叫道:“等等!” “再派几个人去长途车站,一样啊,逮不着人不准下班!行了,你走吧。”也不理吴刚痛苦的表情,郑哥冲他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赶紧出去。 分派完任务,郑哥仍未松心。沉吟片刻,他又拿起电话。 “洪哥吗?是我,郑晓龙!有个事儿麻烦你一下啊,嗨!我这儿有个伙计,拿着公款跑了,估计可能会去长春市。啊,对!嗨1不用您亲自出马,派俩人盯着点就行了。什么?长啥样儿啊?个头儿跟我差不多,黑瘦黑瘦的。岁数不大,不到二十吧。这么着,一会儿我叫人把照片给你传过去。啥?请客啊,好说!好说!我早就想请你老哥喝两盅了。呵呵,那就拜托啦,改天见!” “周哥吗?我呀!郑晓龙!这你都听不出来啦?” “赵总吧?” “韩” 狂拨了一通电话后,郑哥终于踏下心来。周围的几个县市,他都已和当地老大打过招呼。网算是撒下去了,现在就只等着鱼儿上钩。他燃起一支烟,刚抽了两口又捻得粉碎,接着自言自语道:“张宇,要他妈让你出了我手心,郑字儿我倒着写!” 在距长途车站不远的一个街边小铺里,小月正风卷残云的清扫着饭桌上的早点。很难想象她这般清秀出尘的女孩,吃像竟如此‘恐怖’!折腾了一宿,真把她饿坏了。在她对面,我静静的坐着,微笑着看着她狼吞虎咽的表演。手中车票散发出的淡淡油墨的芳香,让我感到无比惬意。票是晚十八点的,去买票时也不知是去得太早还是运气好,我竟排在第一个儿。八点三十分,车站售票处一开门,我便得偿所愿,买到了去沈市的车票(沈市位于辽宁省,是通往中原的必经之地)。虽然发车时间比理想中要稍早些,但也可以了。毕竟,车站不是我家开的。 “别老傻看着,你也吃啊!”小月终于察觉到场面有点怪异,停下筷子道。 “我不饿。”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和碗,我忍住笑“你吃饱了吗?不够再要。” 也许我面上的揶揄之情太过明显,小月倒先挂不住,秀脸儿红了个透。 “平时人家也不这样的,我是怕吃不饱,到时候晕车。”她不好意思道“要不?咱再要点儿?你总不能不吃东西呀。” 得!还是没吃饱啊!我招呼老板又上了一屉包子,两碗豆腐脑儿。 老板端上饭时顺口问“暑假出来旅游的吧?” “呵呵,差不多吧。我们是路过,顺道看看亲戚。”我回答得很坦然。 待老板走远,小月探过头悄悄问:“在车站没让人发现吧?” “我小心着呢!买票的时候都没敢露头,只是伸进手去就把事儿给办了。” “嘿嘿,是啊!是啊!你办事,我放心。”小月狡猾的笑道。做甩手掌柜的野心更是暴露无遗。 “哎,到了沈市,咱还走吗?”她又问。 “走!”我坚定的回答。得罪了郑哥,就别想再跟东北道儿上混!“到了沈市,咱坐火车去西安。”我接着道。 “为啥不去广州呢?那儿经济多发达,也好找工作。” “那边怕也有郑哥的朋友呢!再说,西安也不赖,我正想顺道儿去看看兵马俑。” “你说的也对。这样吧,咱把全中国好玩儿的地儿都走遍了,最后再挑一个最得意的地儿住下来”说着说着,小月开始憧憬起未来的生活。 走到哪儿,住到哪儿,挣点钱,再玩儿一通。这倒是个不坏的主意!最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再美美的生一大堆孩子想着想着,我自己都乐出了声。 “哎!哎!哎!你美啥呢?”小月无情的打断了我的美梦,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 是啊!现在还没逃出永顺县境,确实还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想到这儿,我的情绪又一落千丈。 不知哪位名人曾说过:世间能够令人感到痛苦的事虽有很多,但最常见的莫过于等待。此时,我正深深体会着这份感受!眼看着生命一分一秒的从身边滑过,自己却无聊的坐在那里无所事事,这是怎样一种痛苦啊! 小吃铺的客人已经换了好几拨,茶也喝了三四壶。我俩却象粘在了凳子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起初,店老板倒还客气,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我们眼神已越来越怪。毕竟,象我们这样的客人并不多见。终于,他沉不住气,走过来搭讪道:“小兄弟,不是没买着票吧?那啥,要是买不上票我倒能帮上忙。我家兄弟媳妇儿就在车站上班。实在不行” “啊,票是买到了,不过要等到晚上七点。今天就这一趟车。唉,真倒霉!”我装作无奈道。我故意多说了一小时。这种时候,安全是第一位的,太实在反而不好。 “是这样啊!没关系,今天生意也不多,正好咱哥儿俩唠唠嗑儿。” 我们和店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也就过的快得多。午饭后,天上的云层越积越厚,越压越低,憋闷得人几乎透不过气。蓦的,狂风四起,飞沙走石,顷刻间漫天暴雨便接踵而至。飞速的雨箭肆无忌惮的驱赶着空中的暑气,也驱散了街上的人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就变得空空荡荡,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驶过也是带起两蓬水幕转瞬即逝。空气中的温度在暴雨的冲刷下不成比例的迅速下降。 “老天爷总算开眼了!再不下雨真得把人给憋死。”一旁的老板边抽烟边感叹。 “是啊。”我皮笑肉不笑的应着,接着向小月道:“月儿,你冷不冷?” 也不知这连天的雨幕让她想起了什么。凝望门外雨景的她兀自沉迷其中,在我连三催问下方骤然惊觉,谦然回首道:“啊?没事儿。我不冷。” 也许受她的影响,我也将视线移至门外。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暴雨,不禁感慨万千!两年前自己就是被这样一场暴雨送到了永顺,而今天,又要被它送走。这是人生的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来时自己就仿若一条奄奄一息的丧家之犬,可走时又能好多少呢?郑哥再恶,他毕竟救过我,收留了我。而小武则更成了我胸中永远的痛!虽有小月相伴,可我能带给她永远的安宁和幸福么?此刻,我正象个负债累累的赌徒,身后是高筑的债台,前途却渺茫无迹,凶险难测。 “想啥呢?”小月轻声问。 “你呢?”我收回目光望着她“刚才你看雨看得都入神了。” “我?”她拢了拢被窜进屋内的狂风掀起的发丝“记得小时候,一赶上这样的雨天,妈妈都会把我搂在怀里,一边讲故事一边哄我睡觉。”说着说着,两行晶莹的泪珠从眼角缓缓滚落。 她的伤怀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店老板轻叹一声道:“想家了吧?哎下雨天最容易让人想家。不过没事儿,一会儿坐上车,睡一觉就能瞅见你妈妈了。” 想家?对我来说,这是个多么沉重的话题呀。自从老爸撒手人寰,我就没家可想了。 我也叹了口气,偷偷望向小月。发现她眼中泪水仍止不住的往下流,忙抓起张餐巾纸边递过去边忖道:难不成她真的想家了?小月的身世一直是个谜。虽然以前我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几次,但她总是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他的一带而过。见她自己不愿说,我也不好再勉强。毕竟,小小年纪便出来打拼的孩子,哪个不是一肚子的辛酸! “大哥,你看这雨还得下多久?”我问店老板。在沉闷的环境中,转移话题是最佳的良方。 “这雨呀,不好说。我看就是连着下一宿也有可能。” “哦”我点头应着,然后捅了捅小月,冲她挤挤眼。这场雨下得还算是时候,虽然它给我们带来了相当的不便,但同样,郑哥他们也是深受其害。不是有句成语叫‘浑水摸鱼’么,我们可以来个‘趁雨出逃’。 小月被我的宝样儿搞得莫名其妙,她从医生的角度审视了我半天,最终得到的结论是:间歇性精神失常! 我晕! 过了五点,小月开始沉不住气。她不停的通过肘击,脚踩,咳嗽等一系列似乎不起眼的动作提醒我:时间到啦,该动身啦。而我则视而不见听若未闻,岿然不为其所动。直把她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宁,却又无可奈何。 五点五十分,我向店老板要了几个烧饼夹肉,结过帐,便开始道别。看看外面‘哗声依旧’的大雨,他很是过意不去,又半卖半送的塞过一把雨伞,才放我们出门。看着我俩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他自语道:“孩子就是孩子!这鬼天气,在家宿(qiu)着多好?没事儿瞎跑啥!” 几乎同一时间,一辆宝马停在永顺郑氏麒麟酒楼门前。早有服务员撑着伞跑过来。 门开,郑哥夹着烟跨步出车。今天过来几个广州的朋友,晚饭自然要他请,饭后更要安排些‘特色活动’助兴。由于这些朋友实在太重要!他特意... -->>
天刚蒙蒙亮。 白日里熙来攘往的县医院大门口,此时却人迹廖落,冷冷清清。我和小月在远处街角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可疑之人后携手匆匆走进医院大门。 医院里除了极少几个起得过早的病人在遛弯外,就只有树间,路旁清洁工挥舞扫帚的身影。鸟语,花香和扫帚扬起的灰尘极不和谐的混杂在一起迎接着新的一天的来临。 拐过医院主楼,后面就是住院区。 远远望见了小武的病房,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轻轻推开房门。病房内,小武仍在熟睡。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将窗帘吹得起伏不定,给死气沉沉的房间带来些许生气。小武睡得倒还安详,只是脸色依旧很差。 “他还睡着呢。”不知何时,小月来到身边在我耳畔轻语道。 “嘘---”我将食指放到口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拉着小月我们走进屋,在小武旁边坐下。望着他略显稚嫩的面颊,我的心象波涛般翻腾起来。面对这个曾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兄弟,面对这个曾为我两肋叉刀的兄弟,我没有勇气将他唤醒,告诉他我将离他而去。小月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事,紧紧握了握拉着的手。我转过头,发现她的脸上已挂满泪花。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那么男人呢?难道都心坚似铁么?至少我就做不到。因为此刻我的脸上也滚下了两行热泪。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当人们唱起这首歌时,又有谁能体会到其中的心酸呢? “走吧。”小月悄声提醒。 抬眼望去,窗外已是晨曦微露。我擦去脸上的泪,从兜中掏出那八百多块钱,略忖片刻,将钱分出一半,轻轻塞到小武枕下。 “走!”我对小月道,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我不敢回头,不敢看那所谓的最后一眼。但愿我还能活着回来,但愿我回来时候还能再看到活蹦乱跳的小武。就在跨出小武病房的那一刻,我知道,今生,我已欠他太多太多! 郑哥的办公室。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八点二十。郑哥睡眼惺忪的坐在班台后,刘姐噤若寒蝉的立在一旁。 “是啥时候出的事儿?知道不?”郑哥问。 “那死丫头!只记得和小月说了几句话,瞅着她要跑。后边就啥都不知道了。”刘姐恨道。 “啥时候出的事儿?!”郑哥重重的道。显然,他对刘姐的答非所问非常不满,双眼瞪得暴圆。 “她也说不准,估么着也就三四点钟呗。”刘姐讪讪道。 “你刚说死了条狗?” “嗯那。” “怎么死的?” “哎呀妈呀,死的可惨!天灵盖都被敲碎了。我们猜准是给铁棒子楔的。” 闻言,郑哥的眉毛先是一挑。而后冲着表情颇为夸张的刘姐似笑非笑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吧。” 看着她走出屋带上门,郑哥抓起电话。 “吴刚啊,还没起床吧?那什么,赶紧着起来。对!到我这儿来。我在办公室啊。” 十分钟后,吴刚急匆匆推门而入。 “郑哥,出啥事儿了?咋那么急?” “火车站那边是你负责吧?”郑哥扔过根烟,若无其事的问。 “没错,是我负责。咋?出事儿啦?”吴刚莫名其妙的问,话语中略显慌乱。 “那啥,张宇,你知道不?”郑哥又问。 “那咋不知道!昨天晚上还一块儿喝酒呢。” “那小子带着歌厅的一个姑娘跑了。你带上人去火车站堵他,抓不着人别下班啊。”郑哥命令道。 “是叫小月吧?听说那小子为了这妞还杀了个大哥?”吴刚神秘兮兮的问。 “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干活儿去!”郑哥有些不耐烦了。 “得令!”吴刚见势头不对,扭身就跑。就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郑哥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叫道:“等等!” “再派几个人去长途车站,一样啊,逮不着人不准下班!行了,你走吧。”也不理吴刚痛苦的表情,郑哥冲他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赶紧出去。 分派完任务,郑哥仍未松心。沉吟片刻,他又拿起电话。 “洪哥吗?是我,郑晓龙!有个事儿麻烦你一下啊,嗨!我这儿有个伙计,拿着公款跑了,估计可能会去长春市。啊,对!嗨1不用您亲自出马,派俩人盯着点就行了。什么?长啥样儿啊?个头儿跟我差不多,黑瘦黑瘦的。岁数不大,不到二十吧。这么着,一会儿我叫人把照片给你传过去。啥?请客啊,好说!好说!我早就想请你老哥喝两盅了。呵呵,那就拜托啦,改天见!” “周哥吗?我呀!郑晓龙!这你都听不出来啦?” “赵总吧?” “韩” 狂拨了一通电话后,郑哥终于踏下心来。周围的几个县市,他都已和当地老大打过招呼。网算是撒下去了,现在就只等着鱼儿上钩。他燃起一支烟,刚抽了两口又捻得粉碎,接着自言自语道:“张宇,要他妈让你出了我手心,郑字儿我倒着写!” 在距长途车站不远的一个街边小铺里,小月正风卷残云的清扫着饭桌上的早点。很难想象她这般清秀出尘的女孩,吃像竟如此‘恐怖’!折腾了一宿,真把她饿坏了。在她对面,我静静的坐着,微笑着看着她狼吞虎咽的表演。手中车票散发出的淡淡油墨的芳香,让我感到无比惬意。票是晚十八点的,去买票时也不知是去得太早还是运气好,我竟排在第一个儿。八点三十分,车站售票处一开门,我便得偿所愿,买到了去沈市的车票(沈市位于辽宁省,是通往中原的必经之地)。虽然发车时间比理想中要稍早些,但也可以了。毕竟,车站不是我家开的。 “别老傻看着,你也吃啊!”小月终于察觉到场面有点怪异,停下筷子道。 “我不饿。”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和碗,我忍住笑“你吃饱了吗?不够再要。” 也许我面上的揶揄之情太过明显,小月倒先挂不住,秀脸儿红了个透。 “平时人家也不这样的,我是怕吃不饱,到时候晕车。”她不好意思道“要不?咱再要点儿?你总不能不吃东西呀。” 得!还是没吃饱啊!我招呼老板又上了一屉包子,两碗豆腐脑儿。 老板端上饭时顺口问“暑假出来旅游的吧?” “呵呵,差不多吧。我们是路过,顺道看看亲戚。”我回答得很坦然。 待老板走远,小月探过头悄悄问:“在车站没让人发现吧?” “我小心着呢!买票的时候都没敢露头,只是伸进手去就把事儿给办了。” “嘿嘿,是啊!是啊!你办事,我放心。”小月狡猾的笑道。做甩手掌柜的野心更是暴露无遗。 “哎,到了沈市,咱还走吗?”她又问。 “走!”我坚定的回答。得罪了郑哥,就别想再跟东北道儿上混!“到了沈市,咱坐火车去西安。”我接着道。 “为啥不去广州呢?那儿经济多发达,也好找工作。” “那边怕也有郑哥的朋友呢!再说,西安也不赖,我正想顺道儿去看看兵马俑。” “你说的也对。这样吧,咱把全中国好玩儿的地儿都走遍了,最后再挑一个最得意的地儿住下来”说着说着,小月开始憧憬起未来的生活。 走到哪儿,住到哪儿,挣点钱,再玩儿一通。这倒是个不坏的主意!最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再美美的生一大堆孩子想着想着,我自己都乐出了声。 “哎!哎!哎!你美啥呢?”小月无情的打断了我的美梦,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 是啊!现在还没逃出永顺县境,确实还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想到这儿,我的情绪又一落千丈。 不知哪位名人曾说过:世间能够令人感到痛苦的事虽有很多,但最常见的莫过于等待。此时,我正深深体会着这份感受!眼看着生命一分一秒的从身边滑过,自己却无聊的坐在那里无所事事,这是怎样一种痛苦啊! 小吃铺的客人已经换了好几拨,茶也喝了三四壶。我俩却象粘在了凳子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起初,店老板倒还客气,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我们眼神已越来越怪。毕竟,象我们这样的客人并不多见。终于,他沉不住气,走过来搭讪道:“小兄弟,不是没买着票吧?那啥,要是买不上票我倒能帮上忙。我家兄弟媳妇儿就在车站上班。实在不行” “啊,票是买到了,不过要等到晚上七点。今天就这一趟车。唉,真倒霉!”我装作无奈道。我故意多说了一小时。这种时候,安全是第一位的,太实在反而不好。 “是这样啊!没关系,今天生意也不多,正好咱哥儿俩唠唠嗑儿。” 我们和店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也就过的快得多。午饭后,天上的云层越积越厚,越压越低,憋闷得人几乎透不过气。蓦的,狂风四起,飞沙走石,顷刻间漫天暴雨便接踵而至。飞速的雨箭肆无忌惮的驱赶着空中的暑气,也驱散了街上的人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就变得空空荡荡,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驶过也是带起两蓬水幕转瞬即逝。空气中的温度在暴雨的冲刷下不成比例的迅速下降。 “老天爷总算开眼了!再不下雨真得把人给憋死。”一旁的老板边抽烟边感叹。 “是啊。”我皮笑肉不笑的应着,接着向小月道:“月儿,你冷不冷?” 也不知这连天的雨幕让她想起了什么。凝望门外雨景的她兀自沉迷其中,在我连三催问下方骤然惊觉,谦然回首道:“啊?没事儿。我不冷。” 也许受她的影响,我也将视线移至门外。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暴雨,不禁感慨万千!两年前自己就是被这样一场暴雨送到了永顺,而今天,又要被它送走。这是人生的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来时自己就仿若一条奄奄一息的丧家之犬,可走时又能好多少呢?郑哥再恶,他毕竟救过我,收留了我。而小武则更成了我胸中永远的痛!虽有小月相伴,可我能带给她永远的安宁和幸福么?此刻,我正象个负债累累的赌徒,身后是高筑的债台,前途却渺茫无迹,凶险难测。 “想啥呢?”小月轻声问。 “你呢?”我收回目光望着她“刚才你看雨看得都入神了。” “我?”她拢了拢被窜进屋内的狂风掀起的发丝“记得小时候,一赶上这样的雨天,妈妈都会把我搂在怀里,一边讲故事一边哄我睡觉。”说着说着,两行晶莹的泪珠从眼角缓缓滚落。 她的伤怀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店老板轻叹一声道:“想家了吧?哎下雨天最容易让人想家。不过没事儿,一会儿坐上车,睡一觉就能瞅见你妈妈了。” 想家?对我来说,这是个多么沉重的话题呀。自从老爸撒手人寰,我就没家可想了。 我也叹了口气,偷偷望向小月。发现她眼中泪水仍止不住的往下流,忙抓起张餐巾纸边递过去边忖道:难不成她真的想家了?小月的身世一直是个谜。虽然以前我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几次,但她总是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他的一带而过。见她自己不愿说,我也不好再勉强。毕竟,小小年纪便出来打拼的孩子,哪个不是一肚子的辛酸! “大哥,你看这雨还得下多久?”我问店老板。在沉闷的环境中,转移话题是最佳的良方。 “这雨呀,不好说。我看就是连着下一宿也有可能。” “哦”我点头应着,然后捅了捅小月,冲她挤挤眼。这场雨下得还算是时候,虽然它给我们带来了相当的不便,但同样,郑哥他们也是深受其害。不是有句成语叫‘浑水摸鱼’么,我们可以来个‘趁雨出逃’。 小月被我的宝样儿搞得莫名其妙,她从医生的角度审视了我半天,最终得到的结论是:间歇性精神失常! 我晕! 过了五点,小月开始沉不住气。她不停的通过肘击,脚踩,咳嗽等一系列似乎不起眼的动作提醒我:时间到啦,该动身啦。而我则视而不见听若未闻,岿然不为其所动。直把她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宁,却又无可奈何。 五点五十分,我向店老板要了几个烧饼夹肉,结过帐,便开始道别。看看外面‘哗声依旧’的大雨,他很是过意不去,又半卖半送的塞过一把雨伞,才放我们出门。看着我俩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他自语道:“孩子就是孩子!这鬼天气,在家宿(qiu)着多好?没事儿瞎跑啥!” 几乎同一时间,一辆宝马停在永顺郑氏麒麟酒楼门前。早有服务员撑着伞跑过来。 门开,郑哥夹着烟跨步出车。今天过来几个广州的朋友,晚饭自然要他请,饭后更要安排些‘特色活动’助兴。由于这些朋友实在太重要!他特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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